見傅清溪還不明白,便道;“聽說四舅母往陳家的產業裡投了錢的,如今四舅母孃家大盛,四姨母自然要來巴結巴結這嫂子了。”
傅清溪“哦”了一聲便不言語了,見柳彥姝還盯著自己看,問道:“幹嘛?同我什麼干係?”
柳彥姝點點頭笑道:“同你要說沒幹系是沒幹系,要說有干係嘛,或者也有干係呢……”
傅清溪撇嘴:“我可沒功夫猜你心思,你要玩這個找那些閒人玩兒去。”說了又去拿書。
柳彥姝一拽她胳膊,“你聽我說!陳傢什麼買賣?印坊!如今他們新印坊聽說是借了水力的,一樣的雕板,比人工印的快了十倍不止!你想想,這樣一來,頭一個對上的是誰家?”
傅清溪一愣:“你是說謝家?”
柳彥姝捂嘴樂道:“這不是挺明白的麼,怎麼著,這是不是就同你有干係了呢?”
傅清溪知道她打趣自己,一甩手道:“你那眼睛看誰都能有干係!”
柳彥姝見她起急,指著她桌上的賬簿道:“別是你另橋另路被董九給迷了眼了吧?你也得自己想想,謝翼怎麼對你的?你勞神了給你尋藥茶來,你愛戲本了從家裡揀頂好的拿給你!這臭老九呢?只會使喚你!給你這些本子做什麼?教你幫他核賬?!你若反當他是好人,才真的傻了!”
傅清溪無奈道:“都不曉得你在說什麼。我要學數術,得知道這在世之用,商行裡的貨物數目不是最容易懂的一樣?再說了,哪裡有點子什麼來往就往那頭去了呢?我又不是你,人家捧著我幹啥?或者說為了我同你親近,想要買通我在你跟前多說兩句好話,那倒還說得過去。”
柳彥姝一看傅清溪這就是不開竅的木頭,嘆道:“你可真是……!你說的事兒不是沒有,但謝翼那裡能一樣?你就瞧不明白?”
傅清溪道:“有什麼好明白的。我自己這許多事兒都想不過來,哪裡還管得了旁人的心思。”
柳彥姝想了一會兒道:“你這樣也好。那謝家同陳家對上了,往後不曉得怎麼樣呢。你若真是……說不定反麻煩。真是,呆子也有呆子的好處。”
傅清溪送她一枚白眼,仍舊顧自己低了頭寫寫畫畫。柳彥姝嘆一句:“如今同你在一處是越發沒趣了,也不曉得有什麼好看的,整日看這書那書的。要不你也同越縈那般投幾個文,得幾個獎來,叫我瞧瞧她們姐妹的黑臉,也還有趣些兒。”說了自己咯咯樂。
傅清溪道:“年裡就要分班備考了,到時候怎麼也得考一回試的,你就這麼整日玩來玩去的,一點也不慌?”
柳彥姝撇撇嘴:“我不是那塊料。再說了,費勁巴拉地弄那些,考不考得上還另說,考上了又怎麼樣?大姐姐那麼厲害,可能比得了金家那位姐姐?說起來,連韻綸書院都是金家的面子才得進去的,可如今人家轉眼就是洪家的少奶奶了,不比什麼書院紮實?再說了,你讀什麼書院能給掙來三五個礦山一個秘法冶煉坊?也只你這樣的傻子,才信一門心思讀書的話兒。你看看越縈,往外寫的書信可一點也不比往出投的文少!”
傅清溪摸一把她的面頰,抿嘴笑道:“我若生你這個模樣,說不得我也不用讀書了。”
柳彥姝捂著臉驚訝道:“啊呀,你這妮子被那臭老九帶壞了吧,怎麼這樣起來!”
兩人說笑間打鬧在了一處。忽然龔嬤嬤風風火火過來道:“姑娘,王家四爺送了東西來。是頤慶堂的人拿過來的。”
柳彥姝騰地站了起來,忙忙回頭撂了句:“下回再收拾你!”便匆匆去了。
傅清溪這裡也樂夠了,復又起身取了紙筆往書案邊坐著去了。
她如今做的事兒,也沒有旁的例子可參照的。卻是那學之道上的法門,——要將所學之物變為“我有”,非得經過‘自煉’不可。何為自煉?比方說讀一本書,讀完了,你得能拿自己的話把它說出來,這個過程,便稱為自煉。若沒有經過這一步,多少人看了書,只當看過了,實則記不實記不真,於其中道理更無所得。看著是讀過書了,實則是以‘學習’之名浪費時間罷了。
若更進一步,便是將這一本書說給旁人聽。叫聽的人據所聞之事來問難,自己再作對答。如此反覆,如同揉麵一般,來來回回,方得成一體不分彼此,若不然總是水是水,面是面,沒個用處。
再好的一個法子,便是用於實際。用於自己的待人處事之中,這可比前兩個更有力道,是落知於行,再好沒有的。
傅清溪如今便是在把數象之術,用在董九樞給的商行買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