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這個兩個被命運逼迫的走投無路的老兄弟,心裡酸楚。田伯伯是抱著必死的心,來走馬蹄坳的啊。
守茶場的老頭子出現了,他對這李夷說道:“我說過你們走不出去的。”
“那怎麼辦?”李夷說著:“他要病死了。”
“他就是想死在這裡。”老頭子說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我四個月前就該把他弄出山的……我不該恨他……我不該恨他……”李夷捂著臉哭起來。
老頭子對田伯伯說道:“你就別再犟了,跟著他出去吧,治不治得好,那是天命,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想的太多了。”
田伯伯老淚橫流,說不出話來。
守茶場的老頭子拿著電筒,慢慢的向路上走去。李夷背起田伯伯,跟上去。我們也尾隨而行。
老頭子邊走邊喊:“竇柺子,大哥,大哥誒……不是我多管閒事。以前的事就算了吧,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算了吧……這麼多兄弟都陪著你……我也在這裡陪你……算了吧……”
我聽著老漢沙啞的聲音。也想明白了。
這個漏網之魚,最終還是要回到馬蹄坳陪伴自己的一干兄弟。以盡義氣。
在老漢的帶領下,我們終於走出了馬蹄坳的村口。再往前穿過一個小橋,就是筆直的路了,直路的盡頭是個小山包,山那邊就應該是鄉里。
“我就送你們到這裡啦。”老漢說道:“我不該管你們梅右坪的閒事。竇柺子是當年走投無路,躲在你們村裡,是你們村裡人給政府報的信。我柺子恨你們村人,也是應該的,他……被砍頭前就說了,他這輩子殺人如麻,被鎮壓,他不怨。可他怨恨梅右坪的鄉人,他自己村的熟人,出賣了他。他當了幾十年土匪,可從來沒有動過梅右坪一個人的指頭……可到了,害死自己的,卻是自己最相信的鄉親……”
老漢不走了,我們向他告謝。
“你們梅右坪的人,今後不要再來了,再來,我想我是不能再帶你們出去了……你們走吧……我去陪我柺子了……以後沒人再會幫你們了……”
聽他的口氣,他自己知道已經命不久矣。會和帶我們走出馬蹄坳有關嗎。
我想不下去了。想的頭疼。今晚發生的事情,太複雜,太曲折。我本就心煩意亂。不願意再想這些和自己不相干的問題了。我只是個想蹭一頓酒喝的閒人而已。
我們終於在凌晨走到了鄉醫院。
田伯伯最終還是死了。我是後來聽李夷到宜昌來說的。田伯伯不僅有膽結石,其實更嚴重的是肝癌晚期。李夷第一次去梅右坪的時候,知道了田家潤的遭遇,很難過。沒有過多的檢查田伯伯的身體。
一個當醫生的,因為自己的感情用事,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他難過之甚,可想而知。
李夷結婚的時候,請我再去興山,去喝喜酒。我沒有去,當時我剛剛找到工作,不敢一上班就請假,怕影響在領導心中的地位。我把趕情的錢給了李夷的父母。
心裡卻想著,那個田家潤會不會參加李夷的婚禮呢,還是也站在旁邊的山包上,看著李夷操辦喜事。
(但行夜路——必見鬼完)
第140節
2010…7…3123:49:00
一封情書
1931年,我20歲你20歲。我和你摸著村外的山路往河邊跑,河邊有船等著我門。雪下得太大,你的腳也受了傷,我們跑不快。在夜半的時候被他帶著人追上。
兩天後,我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躺在船甲板上,船上的水手救了我。你以為我已經死了。其實我只瘸了一隻腳。
幾年後,我領著全連的人回來找你,才知道那天的雪夜,你就埋在了著堆黃土之下。我在點他身上炸藥包之前,冷冷地問他,你真的需要這麼多老婆嗎?
我看著他揹著炸藥飛奔,信子燃到盡頭。
1951年,我40歲你18歲。雖然你說著我聽不懂的朝鮮語,雖然我受傷後神志迷糊,但我還是能一眼認出你。你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來,你對我似曾相識。我以為我有足夠的時間等我傷口恢復,開口說話。不過我錯了。敵機投彈後,你伏在我身上,血從頸項流到我臉上。你輕輕地說,我走了。用的是漢語,我知道你想起來了。
我被送到後方,傷好,回國,轉業,結婚,下放,離婚,平反,變老——
1977年,我66歲你26歲。我腦裡有彈片,每天傍晚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看著夕陽和你。可惡的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