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了她濃厚的興趣。尤其令她驚歎不已的,是站在岩石中間驀然回首,依然看得見大海。大海藍色的輪廓重新展現在眼前,並且在塊塊巨石中間安靜地變得寬闊起來。
《謝卜爾先生的貝殼》5(2)
“啊!你們在這兒哪!”謝卜爾先生在懸崖頂上叫道,“我很抱歉,讓你們迷路了……喂,這些小窪地可真可怕!”
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離懸崖邊大概六步遠的地方,打著小陽傘,手臂上挎著籃子。他又說道:
“她走得真快,小心點!”
“別擔心,我們有的是時間,”埃克托回答道。
阿絲泰爾坐了下來,面對著一望無涯的地平線默然不語。她的對面,矗立著三根被海浪衝成圓柱形的花崗岩柱石,宛若已坍塌的神廟的巨大圓柱。在她身後,大海沐浴著夕陽的金輝,不斷延伸,海面上金光粼粼。在兩根柱石之間,遙遠水面上的一點白帆變成了晶瑩的白斑,如同掠過水麵的海鷗的翅膀。天色漸晚,暮色蒼茫,四周一片靜謐。阿絲泰爾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如此溫馨、滲透骨髓的快感。
“來呀,”埃克托用手碰碰她,低聲說。
她顫抖了一下,慢慢站起身來。她已經疲憊不堪,渾身無力了。
“那個有旗杆的小屋就是訊號臺,對嗎?”謝卜爾先生大聲說,“我去弄些貝殼,我會趕上你們的。”
這時,阿絲泰爾為了擺脫渾身上下的無精打采的怠惰,抖擻精神,便孩子般地奔跑起來。她大步躍過一個個水坑,朝海邊前進。一時心血來潮,她想登上岩石堆積的頂峰。漲潮時,這個岩石堆想必只是一個島嶼。當她在裂縫中間艱難地攀爬達到峰頂以後,她爬上一塊屹然聳立的岩石,快樂地俯視著曾慘遭蹂躪的海濱。在明淨的天空下,她那單薄的身形清晰地顯現出來。她的衣裙猶如旗幟般,在風中嘩嘩作響。
從巖峰下來的時候,每遇到一個坑洞,她都要俯下身去。在這些小小的洞穴裡,有著無數個靜止的小湖泊,只有鏡面大小的湖水清澈見底,天空倒映其間。在這些小洞穴深處,翠綠的水草昂首林立,左右搖擺。偶爾,黑色的大螃蟹像青蛙那樣躍出來,連水都沒有攪動便無影無蹤了。少婦陷入了遐想之中,她在用眼睛探尋這些神秘莫測的小洞穴,搜尋這些既陌生又令人高興的地方。
當他們返回懸崖腳下時,她發現她的夥伴早已把他的手帕裝滿了鸚鵡貝。
“這是給謝卜爾先生的,”他說,“我要把它們送上去給他。”
就在他往上爬的時候,謝卜爾先生懊惱地趕到了。
“訊號臺那裡只有一個貽貝,”他嚷道,“看來,我不願意來是有道理的。”
年輕人遠遠地揚了揚手帕裡的鸚鵡貝,他便平靜下來了。不過,他對年輕人的敏捷感到驚愕。年輕人憑著這種敏捷,透過一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小路,沿著城牆般光滑的岩石攀登上來。現在,下去更要膽大心細了。
“沒什麼,”埃克托說,“這是一個真正的梯子。不過,必須弄清楚階梯在哪兒。”
謝卜爾先生希望大家往回走,因為大海確實變得令人不安了。他央求妻子尋找一條可行的小路爬上來。年輕人哈哈大笑,回答說並沒有夫人們可以攀爬的路,現在只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再說,還沒有看見巖洞呢。於是,謝卜爾先生只得順著懸崖頂繼續走下去。太陽已經落山了,他合上小陽傘,把它當手杖用。他的另一隻手提著裝滿鸚鵡貝的籃子。
“您累了吧?”埃克托低聲問。
“是的,有點累了,”阿絲泰爾回答道。
她挽住他伸過來的手臂。其實,她一點也沒有感到疲乏,倒是有一種愜意的鬆弛漸漸在她身上蔓延開來。原來,當她看見年輕人懸掛在岩石壁上時,感到內心一陣陣激動的震顫。他們在沙灘上慢吞吞地往前走,貝殼碎屑形成的砂礫猶如花園小徑,踩在上面嘰咕作響,他們都沉默著。他將兩個分別叫做狂僧洞和野貓洞的寬大裂縫指給她看。她走了進去,舉目張望,不禁打了一個寒戰。當他們沿著美麗的細沙繼續前行時,兩人互相凝視著沉默不語,但他們的嘴上卻掛著微笑。海水漲潮了,急促的波浪嘩嘩作響,他們似乎沒有聽見。謝卜爾先生在他們頭頂上叫了起來,他們也似乎充耳不聞。
“簡直髮瘋了!”昔日的糧商搖晃著他的小陽傘和籃子,不停地叫喊,“阿絲泰爾!……埃克托先生!……聽著!你們馬上要遭水淹了!海水已經淹到你們的腳背了!”
他們似乎並未察覺到細浪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