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笑容淺淺地點點頭,“那我就先走了,不妨礙你們了。”
她朝如貴嬪福了福身,這才往外走。
當今朝廷中,皇上倚重的世家不多。
沈太傅因為曾經教過皇上,所以深得皇上敬重,若非實在惹怒了皇上,皇上不會輕易動他。
同樣的,沐青卓才能卓越,就是在幾個軍機大臣裡,也是占主導地位的那一個,皇上欣賞他的能力,也因為沐家出了幾代功臣,斷然不會輕易動搖沐青卓的地位。
可是在沈家與沐家之外,還有一個出了狀元郎的陸家,原本在朝中地位中等,卻因為金科狀元陸承風的出現而受到皇上重視。
如今三足鼎立之勢已成,自然各家都希望打壓另外兩家,以成為三足之首。
轉過小徑,穿過芳郊,那片竹林已然出現在眼前。
如意站在竹林口子上,好像等了好一會兒了,見到蔣充儀時眼睛一亮,一路小跑著來到她面前,附在她耳旁說了幾句,又遞過去一隻小小的摺扇。
蔣充儀接過那扇子,笑吟吟地開啟來看,幾支翠綠青竹之旁,雋秀的小字洋洋灑灑,賞心悅目: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
她素來為人淡漠,也不怎麼大悲大喜,可眼下眉眼間笑意融融,彷彿暖春乍到,一池漣漪。
那把摺扇被她小心翼翼地合攏,然後握在手中,謹慎的模樣彷彿捧著天下至寶,這才踏著輕快的步伐又往竹林裡走去。
林子裡遠遠的又傳來她唱曲兒的聲音,仔細聽才辨得出,又是一首詞。
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簾鉤。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一直安安靜靜站在竹林外長廊盡頭的人等待那聲音完全消失殆盡後,才轉身朝來的地方快步走去。
惜華宮。
容真安安靜靜地聽著長順的回報,猛然間抓住了什麼關鍵。
手指輕快地敲擊著桌面,她在唇齒間回味著那首詞,雖然長順看不見那柄摺扇上寫了什麼,但光是猜想,恐怕和這詞也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腦子裡慢慢地浮現出八個字:魚傳尺素,鴻雁託書。
這種事情,素來不都只有情人才幹得出麼?
這些日子蔣充儀去過幾次沈芳儀的瑞喜宮,按理說就算心好,也不可能總是多管閒事去關心一個失寵宮妃,除非她心懷愧疚;然後是趙容華那件事,寒食散的局是蔣充儀設下的,若說只是為了給自己曾經胎死腹中的孩子報仇,何不直接對趙容華下手,反而要假她的手對自己一個婉儀下手呢?這樣一來,趙容華也不過是被降了品級,其實也沒有什麼真正的損失。
蔣充儀這麼心思周全的人,沒道理不知道對待敵人應該給予致命一擊,而非這種不癢不痛的打擊。
一個大膽的猜想頃刻間浮出水面——
會不會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是為了給自己的孩子報仇呢?
她有那個本事去爭寵,卻無心奪得君心;她明明才華卓越,卻偏要裝得平庸至極;她關心沈芳儀,不過是因為沈芳儀淪落至此完全出自她的手筆;而她拿到一把不知來路的扇子,卻如此喜形於色……
容真尚在敲擊桌面的手猛然一滯,隨即轉過頭去問閒雲,“如今朝堂之上,皇上最倚重的人是誰?”
閒雲愣了愣,隨即道,“奴婢聽說是沐大人,沈太傅,以及金科狀元陸承風。”
容真自然也知道,只是隨口一問,想要確認一下。
是了,藉著沈芳儀的手去打壓沐貴妃,這不就是在告訴皇上,沈太傅與沐青卓在起內訌?
假趙容華之手對自己下手……略一沉思,她也有所猜測,趙容華之父是當今兵部尚書,手握兵權,也應該是這三足鼎立的世家拉攏的物件。先給予痛擊,然後趁機收服,這不就是兵家的策略麼?
她的唇角慢慢地揚了起來,然後以極為緩慢的姿態搖了搖頭——她以為自己已經很不怕死了,豈料這世上還會有更不怕死的傻女人。
只是,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放逐到這深宮之中,一生孤寂,真的值得麼?
而那個男人對她又是什麼樣的感情呢?竟然捨得讓她接受這種無法更改的命運,是真的心中有她,還是僅僅在利用她呢?
如今看透了整件事情的原委,容真忽地有些唏噓,能佈下這樣的局,蔣充儀真的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只可惜那麼聰明一個女人,竟然也同時擁有這麼傻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