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經升起了風帆,船上站滿了水手,還有清兵、民勇。
常州,陳同安連夜行舟,黎明時分終於抵到了常州城,城池內還算平靜,可能蔣天放的死訊還沒有在城中擴散。
復漢軍留守常州的戰兵只有兩個隊,其中一個還是義勇營的俘虜兵,但再加上一個炮隊和一部分後勤兵、醫護兵和傷病員,總兵力也有四百多人。只要做好防備,彈壓下常州城裡可能掀起的喧鬧,不成問題。
“一旦有人膽敢妄動,格殺勿論。就算是他們煽動百姓、難民鬧事,也千萬別下不去手。你們下不去手,他們可下的去手。”陳同安迅速召集各隊的負責人,還有留守的營副。說道:“我們復漢軍是不禍害百姓的,恪守軍機軍規,我們是愛護老百姓的。比起清兵來,我們強的多了。
但你們也要記住,復漢軍對老百姓的愛護是建立在自身的安全之上,如果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還談何去愛老百姓?”復漢軍愛護百姓,大前提是,百姓不會對復漢軍產生威脅。
要是常州的難民、百姓被人煽動起來衝擊復漢軍,就是陳鳴在場,也會下令強力鎮壓。而陳同安顯然對這方面的態度更強硬了一些。
此刻的松江府,廣東水師和山東水師的聯合艦隊開始出沒在吳淞口外,而打著福建水師提督吳必達的帥旗的福建水師戰船,打崇明島西端繞過,頻頻襲擾著常熟、太倉一段長江沿線。陳鳴手下的親衛右營都放出去了大半,還有騎兵營的馬隊,嘉定城內只有親兵四五百人,連同一個坦克營。要是這一代的各路清軍能夠完全的聯合於一處,陸勇乘坐水師戰船,在寶山西北的羅店鎮直接登陸上岸,大軍就能夠對嘉定城形成直接的威脅。
可惜,廣東與閩浙清兵,閩浙與蘇北清兵,蘇北與山東清兵,各部清軍之間都彼此有隔閡。而且他們也沒有掌握到嘉定城的具體情況。
滿清閩浙的提督指揮不動兩江的清兵,廣東的水師提督也不能讓山東的外洋水師俯首聽命,以至於吳必達帶著福建水師餘下的戰船在常熟、太倉一段沿江騷擾,廣東水師與山東水師展開有限度的合作,合力封鎖了吳淞口。
嶽文海就是在陳鳴對松江發起攻勢前抵到的吳淞口的,岳家包了一艘大海船,從蘇北鹽城坐船直抵到松江,打算在松江換船下廣東,但對於半輩子生活在安徽內陸的岳家人來說,從鹽城到吳淞口的這幾百裡海路卻已經快折騰去了岳家人的老命了。不僅嶽文海本人身體不好,他的大夫人,還有岳家的幾個後輩,以及嶽鑫這樣的世代忠僕,身體都不好。岳家人就只能在吳淞口安歇了下來,準備調理好身子,一家人再啟程南下。
嶽文海本人是岳家一群病人當中好轉的最快的一個。他身體本就不錯,之所以病,是旅途勞累加對大海的恐懼,對未來生活的憂慮,還有暈船,多症齊發,這才一下病倒的。等上了岸後,暈船首先就沒有了,兩劑藥吃下去,再將養幾日,身體的疲勞也沒有了,雖然他心裡頭對於未來的旅途和生活依舊充滿憂鬱,但身子是好轉了。
然而現在的嶽文海卻寧願自己的身子沒有好轉,不然他就不會去黃浦江邊赴宴了,松江地方士紳看在嶽文海是進士的份上給他下了帖子,嶽文海如果身體不適,自然就回絕了。然後他就不會在宴會上看到陳繼功這張似曾相識的臉了。
當初,陳繼功還是打他手下透過了科考第一道門坎,考中了童生的。嶽文海跟陳繼功是照過面的,而且不止一次。
“一別兩三年,不想今日在這江南之地,學生還能見到老大人。”宴會後的岳家落腳之處,陳繼功很熱情的問候著嶽文海。而嶽文海卻恨不得摳出自家那倆眼珠子。
宴會上,嶽文海沒有當場叫破陳繼功的身份,他就永遠失去了跟復漢軍撇清瓜葛的機會了。一步錯,步步錯。那日轉回到家中的嶽文海,看著追上門來的陳繼功,一瞬間心中是不是非常的懊惱,沒人再知道。反正打那一天後,岳家就從吳淞口轉到了南匯去居住了。而很快的,繼續頂著童二爺招牌的陳繼功也轉到了南匯,並且對南匯本地的一家船廠進行了收購。閩浙打第一批海運漕糧安全抵到天津後,誰都能看的出來,海運代替河運,大勢所趨已經不可避免。而海運漕糧所需要的海船,也肯定是今後的搶手買賣。童力盤下了造船廠後,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大海里的定海縣,也就是後世的舟山群島。而嶽文海一家,眼看著是要定居南匯的架勢了。
陳繼功現下的身份,岳家人裡只有嶽文海和嶽夫人知道,岳家另一個見過陳繼功面的嶽鑫,病情的緣故,始終在養病之中,沒有跟‘童力’照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