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坐在沙發圈的盡頭,另一邊沒人,如果不想隔著人嚷,只能跟高悅說話。他似乎對高悅也有好感,好奇地問了不少個人問題。他知道高悅沒有兄弟姐妹,笑道:“終於知道中國的計劃生育是什麼”。他告訴高悅:“我家兄弟姐妹七個,我有三個哥哥、三個姐姐,全結婚了”。高悅羨慕得不得了,他從小在家裡被關得象坐牢一樣,哪怕養只貓、養只狗都是妄想,說:“那你肯定好多人一起玩”。路德聳肩:“好多人一起欺負我,我從來沒穿過新衣服”。高悅想:美國人家,孩子一多也困難。他開玩笑:“打架的話,你爸媽肯定幫你,你最小嘛”。路德奇怪地反問:“他們為什麼要幫我?”又說:“他們英文很差的,我們兄弟之間吵架他們聽不懂”。高悅當時看所有的白人都一樣,不會細分昂克魯薩克森人、南歐裔、北歐裔等等,聞言有點好奇:“你們在家說什麼語言”?路德說:“德語”,說著硬著舌頭來了一句德文。高悅聽不懂,笑道:“德語我就會兩句,一句是‘你好’,一句是‘我餓’,教我的人說會這兩句去德國旅行就餓不死了”。周圍的人笑起來,路德笑得尤其響,加了一句:“別忘帶信用卡”。本傑明笑著插話:“對,帶信用卡就行了,不用學德文”。
酒吧裡暖氣很足,路德喝了一點酒,有點出汗,把襯衫袖子捲起來。他身體修長,但是細看發現肌肉挺發達。高悅可以想象他胸部、腹部的肌肉肯定有型。高悅酒量很差,兩瓶啤酒下肚有點發飄。他忍不住,大著膽子摸了一下路德的上臂,遮掩著說:“你跟你兄弟打架估計不吃虧吧,看上去你很強壯”。路德得意地嘿嘿笑,笑容可愛至極。
高悅忽然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個金項鍊,很精緻,是女式項鍊,頓時心裡翻來翻去。現場人太雜,他沒有說什麼。
在座都是學生,喝酒不猛。有個叫檀雅的女孩,或者說女士,高高壯壯,入學之前當過三年海軍,在航空母艦上幹到上尉。她炫耀地抱怨這裡不賣烈酒。高悅拾趣地問:“你喝酒很厲害嘍”?檀雅大聲說:“喔~~呀,你會知道的”。高悅笑道:“我對酒精。。。厄”,他忘了“過敏”英文怎麼說,卡了一下,轉著彎解釋:“我身體對酒精特別不好”。路德在旁邊提醒:“過敏”。高悅轉頭過去,點頭表示感謝,嘴裡接著對檀雅說:“對,過敏,兩杯下去就看不到你怎麼繼續喝了”。檀雅對高悅比了個鄙視的手勢。高悅對女士的看法從來不關心,聳肩表示無所謂。
散場的時候,高悅得知路德開車來,自動跟著上他的車,嘴裡解釋說:“我不‘干涉’本傑明和珍妮”。路德糾正他的英文用詞:“是不‘干擾’”。
路上,路德說:“我的身體也不能喝太多酒精,你如果也是這樣,可以喝一種特別的果酒”。高悅對各種酒的名字稀裡糊塗,問了兩遍,就是記不住酒的牌子。這是一個很長的一個名字,路德知道讓外國人聽一遍就記住算是難為對方,說:“這種酒的包裝很獨特,我宿舍裡應該有個空瓶子”,他客氣地說:“你要想看,我可以拿給你看一下”。高悅連聲道謝。
美國人裡,有一些人對外國人有歧視。他們看到高悅這樣的外國人,會刻意把語速提高,使高悅理解更困難。有的人很和藹,尤其是一些路德這樣在外國家庭長大的,理解外國人剛來的尷尬,跟高悅說話的時候會照顧地把語速放慢、不用複雜的詞。高悅聽得舒服,心裡對路德更加親切。
路德開車接近校園的時候,對搭車的幾個人說:“我沒買停車位,要去街上找位子,先送你們回哈德遜大樓,然後去停車”。學校停車場的車位其實沒幾個錢,高悅想:路德真節省。他腦子一轉,
說:“我跟你一起去停車吧,我喝酒頭有點暈,想走走”,又提醒:“然後去你那裡看酒瓶子”。路德微笑,說:“好”。
路德的車技很溜,平行停車,一進一退,幾秒搞定。停車的地方在一條河邊,離宿舍比較遠,兩人慢慢往回走。河水很寬,跨河有幾座長橋,車流不斷。河對面是繁華的市中心,燈火通明。每一個亮燈的視窗,從河這邊看去,不過是一個小光點,但是裡面也許正發生著喜劇、愛情劇、或者悲劇。城市在夜晚好像一部龐大無比的電視,同時上演無數頻道活生生的節目。
冬天的夜風很冷,高悅裹著風衣還行,路德只在襯衫外面隨便披了一件夾克。高悅問:“你不冷嗎”?路德簡單地回答:“我的夾克很厚”。兩人一時沒了別的話題,沿著河邊的人行道走著。
高悅打破沉默:“你明天去實驗室工作嗎”?路德搖頭:“我禮拜天從來不加班”。高悅順著說:“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