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鹿區住著幾乎所有有點頭臉的京官,做的自然都是貴人的生意,尋常酒樓必不可少人聲鼎沸的的大堂,在造王樓桌椅稀疏,寥寥無幾,五層高樓,青年逐級而上,第二層都是屏風插擺遮擋,佈局巧妙,既不閉塞,又擋了別人眼光。到了三樓,則變作雅間。以這個青年樸素甚至有些窮苦打扮,造王樓也未曾阻攔,任其信步走入,第三層負責的小兒躬身行禮,低聲問候:“客觀好,可有預約。”
“來尋人。”青年清朗聲音回答,依然叼著稻草,慢慢走入了第一號雅間,上面的名字別有妙趣“樹欲靜”。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青年合上身後的門,裡面坐著的正是剛才滿面哀慼的青年,“人生大恨吶。”
哀慼青年起身為後來者拉開座椅,低聲說道,“聽河所言,深得我心。”
沈聽河摘下斗笠,手指捏著稻穗,抿唇輕笑:“還請研池君節哀順變。”
“家父雖已年邁,尤可稱壯年,卒於床第之間,怎能不讓小生傷感。”趙研池抬起手腕,撩著袖子輕輕擦拭眼睛。沈聽河看他樣子,嘴角冷笑,從嘴裡拿出稻草:“研池君還要小心身體才好,如今雲京正是多事之秋,趙族為河朔六州宗族之首,當此多變之時,還需研池君早點拿出氣魄,擔當大任。”
“宗族之首,怎敢如此妄言。”趙研池放下袖子,垂首靜坐,“如今家父早亡,於國於家,都是不可承受之哀,研池忝為趙家子孫,也只能不自量力,略盡綿薄,保我百年家風不倒。”
“那就祝研池君早日執掌家業。”沈聽河拱手微笑,“趙老學士新喪,想必研池君也無心飲酒,聽河就此告辭了。”
“聽河說如今雲京是多事之秋,不知可有什麼訊息?”趙研池憂傷之色都變作探尋,伸手握住了沈聽河的手腕。沈聽河默然看著他手,趙研池訕訕放開。沈聽河這才戴上斗笠,垂頭從斗笠邊沿看著趙研池笑道:“不出兩日,雲京必有大變,還請研池君早作準備,選好,站在哪裡。”他把中食兩指放在桌上,如同雙腿一般輕輕一點,轉身離去。
趙研池在他關上門後,又是驚疑又是猶豫,坐在椅子上慢慢握緊了雙拳,臉上是不屑與畏懼混雜的兇狠:“不過是個玩物,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如今你主子都不知人在哪裡,也不知收斂。”
“研池君說什麼?”雅間窗外忽然探出一張臉,正是一臉純真無辜望進來的沈聽河。
“聽河一路走好!”趙研池嚇得整個人跳起來,水到渠成般俯身作揖,說的一點滯礙也沒有。沈聽河揮手:“研池君保重。”整個人從窗戶裡消失。趙研池慢慢起身,整個後背的石灰色都變成了黑灰色,分明是冷汗透過後背,他慢慢挪到窗邊,外面人影稀疏,已經找不到沈聽河身影。
沈聽河幾步閃入鉅鹿區小巷之中,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大一級,排場也多,鉅鹿區中房屋摩肩接踵,都是深宅大院,除了幾條主路,都是人跡罕至,他就行走在兩所大宅外牆的夾縫裡。“造王樓,能人造利,名人造言,賢人造王,聖人造德。趙研池,若是你只能侷限在能人的水平,可太辜負四爺對你的期望了。”
他沿著夾縫行走,忽然從牆上翻下來一個少年,如同靈貓一般落在狹窄的小巷。他也有十來歲年紀,身體剛剛長開,面貌頗為俊俏,穿著的衣服也很是花哨,有幾分宅中玩寵的味道,然而看他此時表情,卻是帶著深深敬畏的謙恭。
“魍十一,你做的不錯。”沈聽河寬闊肩膀幾乎是擦著牆邊走過,但是如此狹窄道路,他卻走得十分筆直,偏偏就差著那髮絲寬的縫隙,不曾和牆面摩擦。
“是指頭教導的好。”少年垂眉恭敬開口,“趙博古吃了趙研池送進的補藥,已是外實內虛,我也不過因勢利導,不敢居功。”
“趙家的事,你做的不錯,這幾日就出去避避風頭吧。”沈聽河微笑,“魎十三如何。”
“趙博古一死,趙研池就已經把他拖到床上去了。”被稱為魍十一的少年皺眉撇嘴。
“那說明魎十三做的不錯。”沈聽河扶著斗笠,“趙博古死了,也算給趙研池敲敲警鐘。趙研池這人,底子還是有的,只是境界不大,希望他是個聰明人,能站對位置。”
“跟在指頭後面,我們自是都站對了位置。”魍十一諂媚開口,去被沈聽河冷厲眼神斬斷了話頭,“不過在侯府呆了半年,就學了這些油嘴滑舌,我看你還是回本部再練練去吧。”沈聽河說完,魍十一立刻低頭,眼底卻掠過一絲驚喜。
沈聽河當即笑道:“猴兒一般,連我都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