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影響很大,以至於從菏澤回來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晚上出門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45度角仰望天空,尋找著獵戶座旋臂的方向,心道如果真有流浪者的話,那一定是孤獨的吧,在漫漫的時間長河裡,連自己的名字都未曾留下。
這種荒誕的念頭在我腦海裡縈繞不去,幾乎攫取了我所有的思想和精力。為了擺脫這種困擾,我又給那個村子的村長打了個電話,希望能再過去查訪一趟。沒想到村長卻在電話裡告訴我,曹金花的病已經好了。
“好了?”我握著話筒愕然地問。
“對呀,好了,沒事了,完全恢復正常了。”村長的語氣裡透著如釋重負的感覺。
“怎麼好的?”我問道。
“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你們走了以後,曹金花她丈夫也沒轍了,就想帶她去北京瞧病。結果在路上人就好了,清醒過來了。”
真是奇怪。我要放下電話的時候又多嘴問了一句:“沒到北京嗎?”
“沒有。說是剛到滕州,在那裡住了一天等轉車,結果第二天人就沒事了。我看啊,這還是多虧曹金花她二哥狠著心把三頭豬給宰了,豬頭給黃大仙供了三天三夜,這不你看……”
村長後面的話我已經完全沒聽進去。滕州,這個地方我應該去一趟。
第二篇筆記 木匠人
我本科時期有個關係不錯的同學,叫張童,老家就是滕州的。他畢業之後沒有選擇繼續深造,而是毅然地回到老家託關係當了公務員。
我聯絡了一下張童,說想去滕州玩幾天,散散心。
張童在車站接的我。這小子頭髮向後梳著,顯得臉盤愈發地大,西裝革履,貌似混得風生水起,怎麼看怎麼像個成功人士。我對著他做了一個開槍的動作:“公務猿!”
他也朝我豎起了中指:“研究僧!”
“哈哈!”隨後我們兩個大笑著抱在了一起。張童捶了我一下,問:“怎麼想起來滕州了?”
我說:“這不是想你了嗎,過來看看你。”
“騙鬼吧。”張童絲毫不信,對著我做了一個鄙夷的表情。可我也不能告訴他我來這裡是想找出一個女精神病人忽然康復的原因,那樣他不僅會鄙夷我,還會認為我讀了研究生之後也變神經了。
張童很熱情,非要給我接風,請我去高檔酒店吃大餐。我拗不過他,只得跟著去了。席間,我打趣道:“一年不見,混這麼拽了?這臉比以前又大了一圈。”
“哈哈,小地方混不就這樣嗎,整日吃吃喝喝,庸俗啦,比不了你這知識分子。”張童舉起酒杯,“來,幹一個。”
我舉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張童問:“長青,這次來準備去哪兒逛逛?”
我想了一下:“嗯……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有意思的地方?”
“什麼特別的有意思的地方?你想玩什麼啊?”
“我……”我一下卡住了,是啊,滕州這麼大,應該從哪兒開始呢?腦子一熱就跑過來了,等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完全是狗吃王八,無從下口。
張童說:“要不,下午我先帶你去做個足療什麼的?”
我差點兒一口老血噴他臉上:“算了,你自己留著享受吧,我腳不累。”
“你看你長青,怎麼越深造越保守了還,一點都沒有名士風度。別人笑我太狂野,我笑他人不開化,這才是知識分子的風骨嘛……”張童連損帶罵地說著,忽然又話鋒一轉,“哎,對了,這兩天正好有一個民間木製工藝品的展覽會,你對這個有沒有興趣?”
“木製工藝?”我心中的某根弦微微一顫。
“是啊。滕州的木製工藝水平很高的,你不知道吧,這裡是魯班的故鄉。”
“原來是這樣。好,等吃完飯你領我過去逛一逛。”
一頓飯吃完後,張童已經喝得頭重腳輕,神情很興奮,在帶我去展覽會的路上不停地講著各種黃段子。我皺眉道:“你現在怎麼成段子手了?”
“嘿嘿,”他眯著眼睛,酒氣熏人,“都是在酒桌上跟領導學的,你要聽他們講的那才叫好呢,繪聲繪色的,比我強多了。提起我們領導,哎呀你可是不知道,老逗了。上次他開會講話,有個女秘書上去倒水,衣服胸部開得低了,他看了人家老半天,連詞都忘了,忙拍了一下自己頭說:‘你看我這奶子!’”
我不想跟他廢話:“展覽會在哪兒啊,怎麼還沒到?”
“快了,就在前面,拐個彎就是。”張童真是喝多了,一步三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