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
他們在上虞生活大半年,雖然生活極為艱苦,卻從來沒人受過傷。
那些死去的同伴,多半是因為病而無藥,衰弱而亡。
家裡沒有藥,謝書逸只能翻找出一件還算細軟的乾淨內衫,撕成布條給衛彥包上。
傷口並不深,但是很長,一看就是刀劍所致。
“怎麼回事彥哥,你遇到什麼麻煩?”謝書逸皺著眉頭問。
衛彥臉色有些蒼白,沈奚靖端了杯紅糖水給他,讓他補一補。
這點紅糖,還是他們好不容易攢錢買的,上虞雖然荒涼,但是也有些好東西,比如甜味足的白砂糖和冰糖,還有雜質很多的紅糖與散糖,白砂糖與冰糖價格太貴,他們根本買不起。
這一點點紅糖,還是衛彥跟雜貨鋪子老闆磨了好久,老闆才心軟低價賣給他的。
衛彥本來不想喝,但看著雲秀山眼眶都紅了,便沒有拒絕,接過一口喝乾淨。
“彥哥,你以後晚上別出去了,烏那族來了。”雲秀山湊在衛彥身旁,低聲說著。
在他們幾個人裡,雲秀山性子最軟,最好說話,也最膽小。
衛彥重新穿好衣衫,低頭看著他們幾個。
最大的謝書逸乾瘦乾瘦的,個子倒是高些,小一些的雲秀山看起來瘦瘦小小,和比他小兩歲的沈奚靖差不多大小,他年紀大些,反而比沈奚靖膽子小,而沈奚靖,雖然最小,卻從來都沒有苦惱過,幹活一點都不比他們少。
他們,都還是孩子。
穿著破舊的衣衫,頂著一張髒兮兮的小臉,沒日沒夜在上虞的風沙裡勞作。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好,我今天再出去最後一次,以後晚上再也不出去了。”衛彥摸摸雲秀山的頭,笑著答應。
“你還沒說,你今天發生什麼事情?”謝書逸見他都沒回答一開始的問題,板著臉問。
衛彥看他一眼,嘆了口氣:“我今天下工的時候,碰到烏那族的人了,他們去我上工的那一片搶人,當時竟然沒有一個人反抗。”
對於那些囚犯來說,反抗這個詞,早就成為歷史。
在大梁的四大邊城裡,上虞是流刑犯最多最集中的地區,城外就是荒漠,朝廷根本就不擔心他們逃跑。
每日在風沙裡勞作,時間久了,他們便被馴化。
衛彥的話像一把小錘,重重砸在其他三個人心裡。
他們突然覺得生活這樣壓抑,沒有希望。
會不會有一天,他們也變成在田地裡麻木的人,無論遭到什麼境遇,都不會反抗。
衛彥見他們三個臉上滿是擔憂,放軟聲音說:“你們別擔心,現在你們年紀還小,等過幾年,咱們攢點錢,就一起離開上虞,除了帝京,去哪裡都比這裡好。”
果然,他這麼一說,三個人就開始幻想起來。
衛彥的聲音溫和,透著對未來濃濃的嚮往:“將來啊,我們可以做點小買賣,然後給你們找個情投意合的伴侶,有一間遮風擋雨的房子,有可愛的孩子,多好啊。”
聽他這麼說,兩個小的不約而同露出笑容,只有謝書逸的眉頭皺得更緊,臉色更差。
衛彥知道他聽出了他的意思,便換了話題,帶著他們學起《商學論》。
等到天色全暗下來,謝書逸催著兩個小的先睡去,才跟著衛彥走到門外。
“彥哥,你還是要去嗎?”謝書逸輕聲問他。
衛彥笑笑,說:“書逸,幾個人裡,你最聰明,你知道我對阿海的心,雖然我們都還小,但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我始終都不能忘。”
“可是阿海已經去了,他囑咐你把他骨灰撒了,就是不想讓你活在過去。”
“我目前,不想去想以後的事情,我今天最後看他一次,下一次,說不定要等秋日了。”
衛彥說著,轉身拍拍謝書逸的肩膀:“早點休息,我這就回來。”
謝書逸站在月色裡,看著他漸漸走遠,終於嘆了口氣。
可是,知道第二天天色迷濛,衛彥也始終沒能回來。
他們三個畢竟年紀小,勞累一天,晚上睡得很沉,竟沒有發覺衛彥沒有回來。
謝書逸紅著眼睛,拿上家裡唯一的武器……一柄破鐮刀,就帶著沈奚靖和雲秀山往北城牆跑去。
等一來到城區主路上,他們才意識到,衛彥多半凶多吉少。
雖然上虞荒涼,人煙稀少,但是畢竟是邊陲大城,主城區人口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