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語氣真摯。
阿紫與她那誠懇的目光對上,又迅速收回了視線,盯著自己緊緊握成一團放在身前的雙手,不知如何應答是好。
經過了方才正殿裡的一幕之後,太皇太后何嘗不知道阿紫的心思。
她也不再強求,只嘆息著道:“我話已至此,今後的路該怎麼走,只有你自己可以做主,旁人無權干涉,我自然也不可能左右你什麼。只是既然有關‘元門事變’背後的事我已經告誡你了,人心可畏,以後離開了西由,不論你是往北也好,東去也罷,都要多留心才是,切不可親信一些人一些事。往往表面上越是友善的人,常常才是最居心叵測之人。”
太皇太后的告誡很是空泛,可阿紫明白,這些必定都是她老人家在歷盡東原皇室的背叛之後悟出的肺腑之言,此時聽在耳裡,記在心中,阿紫恭敬地應了,不敢有絲毫疏漏。
太皇太后看著阿紫低頭行禮的恭順模樣,目光微黯。
自己已經年邁,只能常年在這聖心殿偏安一隅,可卻從來不曾像這一刻這樣充滿了無力感——明知道東原皇室的危險,清楚得記得曾經在東京的妖巫的悲慘命運,又極為確信阿紫此次若是隨著那唐寅褐去了,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可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阻止不了。
“老祖宗……”
阿紫見太皇太后的視線再次迷離起來,眼看著思緒越陷越深,只得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喚了一聲。
太皇太后轉眼看著她,輕聲道:“還有什麼問題,你問吧。”
阿紫再次向著太皇太后福了一福。開口道:“東原太子朱惠元,是您一母同胞的兄長,你們應該自小一起長大,關係極好才是吧?就算後來他有了自己的府邸,您也成了家,有了自己住處,可相互之間的走動應該還是極為密切才是。對嗎?”
太皇太后點頭。拿眼神鼓勵阿紫問下去。
“既然如此,太子朱惠元家中窩藏的那一批妖巫,您應該也認識。是嗎?”
聞言太皇太后看著阿紫那期待的目光,自然是明白了她要問什麼,神色也變的複雜起來。
過去那位舊人的一舉一動都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浮現出來——她披著一身腥紅的斗篷站在臘梅林中雪地上的模樣,和眼前這丫頭有幾分相似。
“何止是認識。”太皇太后緩緩開口,“我十歲那年。皇兄不知從什麼地方帶回來一個驚為天人的小姑娘,名喚紅言的,與我可謂是一見如故。要知道,我貴為公主。從小除了幾位兄長,並沒有太多同齡的玩伴,紅言的出現。無疑讓我原本枯燥奢靡的宮廷生活變得有趣了起來。我們吃在一處,用在一處。我待她如家人一般,從不曾因為身份而看低了她,她待我也如普通人家的姊妹一樣,不會因為我是公主就刻意逢迎或是卑躬屈膝。
“那時候,皇兄從不曾吐露關於紅言的身世的隻言片語,母后關於她的來歷也是諱莫如深,紅言自己也對此閉口不談,我那時雖然曾經有所懷疑,卻不曾深究。
“實際上,與紅言朝夕相處了那麼些年下來,我只覺得她是個極為平常的姑娘罷了,除了有一顆比大多數皇室宗親要更善良慈悲的心之外,與常人並無二致。
“當然了,她有天生就極為輕盈的身段,行走如飛。對音律也極為精通。我記得有幾次,她在湖邊彈琴,我坐在一邊靜靜聽著,琴聲悠揚婉轉,我的思緒似乎也隨著那琴聲飛上了雲霄,久久不能平息,待琴聲停下,我睜開眼時,才發現周圍竟是不知何時已經被飛禽走獸團團圍住,那些小生靈似乎因為她的琴聲而產生共鳴,個個翹首看著紅言,陶醉其中……”
太皇太后講得入神,阿紫卻被這說法驚住了。
一襲紅袍,立於雪中,有著驚為天人的長相……
這樣貌她似乎在哪裡見過……
是藥仙谷裡師父的書房牆壁上那幅聖心娘娘的畫像!
阿紫只覺得透不過氣來,她身手捂住胸口,深吸了幾口氣。
可那天師父獨自在沁心亭彈琴時的話卻一句句從腦海裡冒了出來,一聲聲敲打著她的心。
“我的琴是你師姑教的”,“她的琴技豈止是厲害,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那時候世界還不像如今這樣紛亂,你師姑常常抬了琴去那山崖間彈奏。琴聲起時,附近的鳥雀都繞著她的上空盤旋,野獸也停止了廝殺,紛紛趕來,依偎在她腳邊,靜靜聽她彈琴”……
她的師姑,與此時太皇太后口中的紅言為何如此相像?
如果太皇太后此時所說的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