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義不肯動手,在朱惠殊看來,或許還有一層緣故,便是他對這條自己親手養大的狗還殘存著一絲感情在——哪怕這條狗如今看來早已經超出朱慈義可以管束的能力範圍了。
可如今擺在朱惠殊眼前的,卻不過是恢復人形,收斂氣息,被捆縛住沒有任何還手機會的那個險些傷了自己性命的怪物。
朱惠殊與欣王朱慈義不同,他與這唐寅褐只有幾面之交,對他的瞭解僅僅停留在是個練武奇才,腦袋也還算靈光的程度。所以他在下令衝著唐寅褐發射炮彈試圖一擊斃命不成反倒促成唐寅褐體內獸血與氣機完美融合幻化出可怖三丈舉獸之後心中震驚,在從昏迷中甦醒之後看到這樣一個近乎天下無敵的怪物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甘願收斂氣機放棄抵抗之後更是震驚到無以復加。
他是習武之人,與父親高天皇帝一樣生就了好戰的天性,十歲能騎會射,十四歲隨父親征戰東西,十七歲獨自領兵剿滅北邊進犯的流寇立下戰功。
雖說自打成立藥監司控制住老皇帝在朝野隻手遮天之後的齊王貪戀權利地位,再無心西伐,卻不能磨滅他早年的戰功赫赫,那時候每逢兩軍相接必定會拋卻皇子的尊貴身份一馬當先的朱惠殊依舊讓很多東原老兵記憶猶新。所以儘管他挾天子以令諸侯,一個攝政王坐的名不正言不順,卻依然能穩穩握住虎符兵權不敢有人有半句怨言。
所以這一刻他感覺到唐寅褐處於劣勢,骨子裡的戰鬥民族的血液瞬間衝上頭去,提起斬馬刀不顧一切往唐寅褐頭上揮去。
唐寅褐滿心只想著辛紫的安危,根本再無意戀戰,此刻氣息緊斂。
他自認對欣王朱慈義還算了解,既然他開出了自己束手就擒便放阿紫一條生路的條件,便不會食言。
所以他卸下心防。
卻不見躲在一邊另有一人伺機而動。
待到他察覺異動,朱惠殊的刀離自己肩頭已經只有兩尺距離。
獸人的本能助他在瞬間重聚內力,試圖再次透過氣機外洩形成一道無形屏障護住自己。
奈何他的氣機流轉之快,快不過朱惠殊那一刻拼盡全力揮出去的刀。
刀鋒遇上阻力之時,距離唐寅褐的肌膚已經不足半寸。
朱惠殊聲嘶力竭大喝一聲,似要傾瀉出畢生所練內力將刀逼近唐寅褐體內。
躺在地上的欣王暗罵自己怎會選了這樣一個蠢貨做盟友,口中高呼一聲“快快住手”,勉強以手撐住身體想要上前去阻止朱惠殊,無奈極度的憤怒加速體內淤血逆流而上,還未能站起身,胸口便一陣悶疼,喉頭一陣顫動,血液便從口中噴湧而出。
朱惠殊全然不顧外界形勢,只將所有精力集中於手中斬馬刀刀刃之上。
唐寅褐毫無防備之下驟然凝聚的氣機只有不足兩成,這是朱惠殊可以與其一戰的僅有機會。
刀鋒再向前推進一寸,陷入唐寅褐皮肉之中。
自知周身屏障已被突破,手腳被鐵索緊緊捆縛住不得施展的唐寅褐抬頭望向對面山頭。
那一刻目光與辛紫相遇,口中傾吐一句:“對不起,許你的神仙眷侶,今生辦不到了。”
之後虎軀一震,體表氣機形成的屏障如水晶墜地般碎裂開來。
斬馬刀沒了原先橫亙於唐寅褐體表的強大阻力,瞬間劃破其皮肉,刀鋒由左肩入,一路刺入臟腑,割裂心房。
身後的朱惠殊雙手吃刀保持站立的姿態,雙目以幾近決眥的狀態圓睜著。一動不動保持了數息功夫,接著七竅流血,身上皮肉碎裂成無數碎片,整個身體如水球炸開,血漿四濺。
望著炸成碎片的一代梟雄與前一刻還以一人之勇力抗三千兵馬的“戰神”朝前砸下去的僵硬身軀,一時間講座山頭所有人盡數陷入沉默之中,時間彷彿在那一刻靜止。
唐嘉善立於另一座山頭,看不真切對面發生了什麼,卻也猜出了一二,愣在那裡,瞠目結舌,全然忘了此刻自己的使命,更是顧不得身邊女子的細微動作。
那一刻,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義子被刺穿心臟,才第一次明白自己心底一直殘存著對這個半路認回來的長子的不捨父子情。
他半張著嘴,望向前方的眼眶發熱,多年來原以為早已乾涸的雙眼這一刻竟是飽含淚水。
這一頭,唐寅褐倒下的山頂,欣王朱慈義第一個回過神來,雙腿發軟站不起身子,只能勉強往前無謂地趴著,伸手朝著對面山頭用盡全力揮舞著,想要哪怕爭取到一絲唐嘉善的注意。
“快……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