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單賽的結果,華祺當然沒能得勝。在互相搶奪連投的十幾個球裡,華祺的進籃次數甚至沒到陳旭陽的一小半。陳旭陽知道自己勢在必得,為了在同學們面前表現他打球的高超技術,最後一個籃板他故意讓給華祺,卻在華祺舉手去投的時候,他一躍而起,原本應該能夠輕易得手的球,因為華祺的躲避,就從陳旭陽手邊溜了出去。陳旭陽那伸出的手臂便重重地撞上了華祺的胸口,華祺跌倒在地上,臉霎地變得蒼白,隨後便是身體止不住的抽搐痙攣。他捂著自己的胸口直到老師叫來了救護車。那一瞬間,我的眼淚直直地往下掉落,被單架抬進汽車的華祺,我看到他身上滿滿地都是紅腫的青紫色。
手術不會成功
天空閃著金露般垂落的陽光,從南方吹來的縷縷細風拂過臉龐,捎來一陣學校花壇裡鮮花的芬芳。我站在校門口,望著那輛120疾速駛過我們學校外的那條小道,在拐口消失。頭髮因風粘在了我臉上不斷滑落的淚水,周圍的一切仿似凝凍了時間悄無聲息。我的腦海透不進一絲同學們驚慌失措的議論之聲。
我轉回身,任由眼淚的流淌向操場走去。同學們聚到我身邊,他們說的話我無法聽清,卻在抬頭一剎那間,望見了籃球場上和陳旭陽劇烈爭吵的張曉月。我推開擋在我身前的同學拔足向他們跑去,站在他們中間大吼一聲:“別吵了!”操場上頓時止了各種嘈雜的聲音。大家都看著我,看著我那張滿是淚痕的臉,和一雙紅紅的眼睛。有同學上來安慰我,我卻躲開了一步走向陳旭陽。
陳旭陽是永遠都不會認錯的,他是錯也要把責任推給別人的人,我知道我也是沒有辦法申明大義和他講道理的。我深吸一口停止自己不住的抽泣,看著他輕蔑而孤傲的臉,很簡單地只跟他說了一句:“華祺不會在乎自己輸了你,如果他死了,你卻會一輩子都記得你在初二時候贏過他的這一場籃球賭賽。”
我沒有看到陳旭陽當時是否有過什麼樣的神情,可是在以後相處的幾年裡,我從未見過陳旭陽有對自己悔過的表現。也許是我錯了,並不是每一個曾經犯過錯的人都會在心底留下一道記憶的傷痕,陳旭陽便是一個留不住記憶的人。我離開操場去了衛生間,想用冷水洗去心中壓抑的悲憤,就在我抬起頭來讓水滴顆顆從我下頜掉落的時候,一隻手伸來了她手裡的紙巾。
我沒有回頭卻接過了紙巾,繞過她的身邊往門外走出去。張曉月跟在我的身旁,我們站在二樓的走廊上,看著校外偶爾駛過的汽車後掀起的一陣塵埃。我覺得自己的心忽然沒了著落,眼淚於是又漸漸地滲了出來。張曉月說:“你別擔心,華祺不會有事的,他應該已經在動手術了。”我說:“小學六年級的時候,華祺有一次也是這樣昏倒了,醫生說那是要開刀才能治好的病,華祺曾經答應過我們一定會小心地照顧自己,所以才沒有把他送到城裡的醫院動手術。華祺從來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他才會去找陳旭陽比賽的。”
張曉月轉頭去找在操場上的陳旭陽,沉默了一會兒,才問我:“趙思佳,你很喜歡華祺嗎?”我的心一跳,轉頭望了一眼張曉月,只見她微低著頭,是有些失落的樣子。我愣在了那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張曉月對華祺已不再是初一入學時的那種真摯友情,難道男女生之間就真的沒有友情可言的嗎?張曉月意識到我長久地看她,臉頰泛起了一片淡然的紅雲,我回過頭,說:“我想是的,但那不重要,我希望他可以健康地,和我們一樣地生活著。”張曉月抬起頭來問我:“你真的只是這麼希望嗎?”我點點頭。
放學的時候,張曉月提著書包到我的座位上,說要等我一起走。於是我匆忙做完值日,便和張曉月一起下了樓。接她回家的車已經在門口等著,張曉月忽然拉住我說:“別騎車了,我們一起去醫院看華祺,爸爸說他手術已經快好了。”關於華祺的手術費,因為來不及通知華叔湊齊了送去醫院,便由張曉月爸爸暫時墊付了。我聽張曉月說他的手術快要結束便急著想見他,於是就和張曉月坐著車一起趕到了醫院。
醫院門口,張曉月爸爸正在一旁邊打電話邊等我們。一見我們,他立刻掛了電話把我們帶去了華祺所在病房。華祺躺在床上安靜地睡著,臉上的青腫紫塊退掉了,只還留著些術後的虛弱。我輕聲踱到他的床邊,伏在床上又哭了一會兒。張爸爸用手拍拍我的背,輕輕地說:“別哭了,趙思佳,華祺已經沒事了,醫生說手術還是比較成功的。雖然沒能上城裡大醫院,但總算也是過了難關。”我擦掉眼淚,笑著對張爸爸點點頭說:“謝謝張叔叔,這次多虧張叔叔幫了華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