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絲輕笑,“我兒試言之。”
司馬昭張開五指,扣在圖中中軍的位置上,“諸葛亮何許樣人?鄭文去方十數日,竟讓他將全營輕重兵力盡數於胸,墨畫此圖,這其中有詐!”說畢,他兩道灼灼的目光緊緊追著司馬懿,等待著老謀深算的父親給他一個答覆。
司馬懿未置可否,抱住了兩肩,眉毛將眼睛壓得深不可測,目光又將那圖鎖住。司馬昭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轉而把眼光投向了一直不發一言的司馬師。
司馬師看看弟弟,又看看父親,“父親,子上言之有理……這定是諸葛亮在以此試探鄭文之誠。”
司馬懿口角旁的騰蛇紋更深了,他微微搖晃著身體,打量了兩個兒子一番,“你兩個都看出諸葛亮之詐?哼哼……有這麼簡單?”
兄弟兩個互相望了望,更不錯眼珠地盯著父親。司馬懿又拾起那圖,平平整整地鋪開,“諸葛亮這個人,和他鬥智乃是下下之策。你以為他循規蹈矩時,他偏偏奇兵忽至;你十面埋伏,嚴陣以待時,他又退避遠走,你追上欲取,他便給你來個措手不及,這個人的智慮,豈可以常人量之?”
司馬昭咬著唇,半晌無言。司馬師思量了一會,頻頻點頭。
司馬懿揹著雙手,繞著寬大的帥案踱著步子,“你二人可發現,鄭文的圖中,所示糧營皆零散而量少,非大軍屯糧之處啊。可見諸葛亮對他仍有戒心,我們這裡,還要助鄭文一臂之力才好……”
他忽然回頭望向帳口,真如一隻雄踞在山巔的蒼隼回頭,二目如電,“來人,傳偏將軍秦文入見。”話出了口,司馬懿的身子卻原封未動,眼睛一直盯著帳口,像是兩口深深的寒井,誰要是掉進去,準能淹死在裡面,而帳外傳來嚓嚓的鐵靴聲之後,他卻忽然挺直了腰,面上掛上了一幅平和慈藹的容相,甚至向外迎了幾步,還伸出了一隻手臂,聲音不大,卻滿滿地盈著熱情,“啊,秦將軍……”
“啊啊,鄭將軍……”
孔明見到快步走進姜維大帳的鄭文,將手中的羽扇瀟灑地招著,文雅而親切。
鄭文進了帳,雙膝落地。
“哎,鄭將軍怎麼如此多禮?”說時用羽扇向著姜維示意,姜維在旁邊一把拉起了他,“唉,我這個小老鄉,總是這麼客套。”
在孔明的招呼下,鄭文在旁側坐了。孔明笑著說,“鄭將軍,你獻上的魏營安營圖亮已看過了,實在是有益於我軍,將軍真是大功一件!”
鄭文紅著臉低頭輕嘆了一聲,“唉,說來慚愧,文如今,到成了背主求榮的負義之人吶。”
孔明擺著羽扇:“哎,將軍說哪裡話,棄暗投明,是真丈夫也。待我軍取下長安,亮上奏天子,可保將軍成男兒之志,人生在世,除此何為?”
鄭文又復行禮,孔明命他下去休息。
望著鄭文遠去的背影,孔明放下羽扇,從袖子裡取出那幅魏營圖。姜維看看遠去的影子,向著孔明湊了湊,“丞相,這圖?真耶?假耶?”
孔明笑著展開它,用手撫著,“好圖,司馬仲達的真跡,好好存著。”
“這是?”姜維瞪大了眼睛。
孔明看看姜維,手拈清須微微一笑,“伯約,你看,這墨跡幹實,豈是近日所畫?”姜維仔細看看,頻頻點頭。
孔明執起羽扇,掃著上面的營磊,“你看,這營寨扎法,按混元一氣之陣形,非常人能識,不識之人,豈能畫得精準?”
孔明如此一說,姜維便將圖拿起來細細觀看,“丞相,司馬懿竟然將真營圖譜獻上?這?”
孔明將羽扇搖搖,向下走了幾步,“他為何將營結陣?”
姜維皺上了眉頭,“陣……陣是可以變化的!”
孔明滿意地點點頭,“所以,此圖雖真,卻百無一用,這是司馬懿怕鄭文被識,特獻一禮。不過,獻得……不高嘛。”
言畢孔明笑望著姜維,姜維不禁破顏而笑。
孔明向著帳口踱了幾步,把羽扇遮在眼前,向天上望望,轉回身時,那面上的笑容明朗得耀目。
“看來,今天要變天吶,伯約,我看定更時必有大霧,命令各營,小心一些。”
姜維佩服地拱著手,孔明邊說,邊往營外走。姜維一直把孔明送上了馬車。他轉頭望望掛在高天的紅日,又看看丞相遠去的車影,自言自語著,“大霧?”
果然,老天爺就像是聽從了諸葛亮的調遣一般,夜色將濃時,溼重的霧氣從祁山腳下升騰而起。
子安兩手捧著炒熱的青鹽,嘴裡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