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淨大笑：“是，與你在一起時，我總是宣稱爹爹對我有多好，怎樣無度地寵溺於我，哈，真是可笑又幼稚虛榮。”

穆一淨眼神變得陰冷下來：“王爺，我也是後來才從周榮祖那兒才知道，我爹當日忽然說要把我嫁給他時，周榮祖壓根就不知道我是誰，更別提什麼結親之事。爹一早想攀上王爺這棵高枝，左等右等卻不見動靜，就使出了這麼個激將法。可他沒想到，王爺斷然拒絕了我，我反倒鬧著要與周榮祖成婚了，呵呵，我爹可真是自食黃蓮，有苦難言。後來周榮祖忽然消失，太子殿下上門求親，我爹喜不自禁。雖說我當時以死相拒，他卻直至現在，也還沒死了這條心。”

初雲越聽雙眉蹙得越緊：“當日……為何不告訴我這些？”

“說了又能怎樣，讓王爺從此用憐憫目光來看我嗎？我娘死得早，爹爹妾室們在他面前極盡討好我，背後看我目光卻是又刻薄又嘲諷。爹從小請人嚴厲地訓練我，我彈琴彈到手指出血，跳舞跳到腳踝脫臼，他也不看一眼。府裡沒人不知道爹爹這樣栽培我，不過是拿我當他仕途上一個籌碼，我真是受夠這些了。”

看著初雲複雜神情，穆一淨譏諷地笑：“正在我爹一心做著攀高枝美夢時，我忽然有了個來歷不名孩子，王爺，請你想想看，等著我會是什麼下場？”

就在初雲一怔愣間，穆一淨忽然拼力一掙，腳下連退幾步。初雲臉色大變，待抱住她時，兩人已經雙雙落進了楊柳湖中。

冰冷刺骨湖水中，穆一淨在初雲懷中廝打掙扎：“放開我，如果王爺還肯給我留下些尊嚴，就別抓我回家，別讓我蒙羞死在祖宗面前，放開我――”

回憶中穆一淨慘白臉與眼前她漸漸重合。初雲慢慢轉過頭，看著穆榮：“穆大人，照家規處置，又待怎樣？”

穆榮神情一滯，賠笑道：“這個……就不勞王爺煩心了。”

初雲點點頭：“穆大人請回吧。”

穆榮忙點頭向初雲告退，回身去拉穆一淨。

初雲笑了一下：“穆大人，我有說讓你帶她回去麼？”

穆榮一下子愣住了，待回過神來，不由得欣喜若狂，聲音都有些不穩了：“王爺，你是說……莫非淨兒孩子是――”

初雲面無表情地截斷他話：“陳墨。”

陳墨聽到招呼，急忙走進門來：“王爺。”

“送穆大人。”

穆榮視線在穆一淨和初雲臉上交錯劃過，縱橫官場半生他被眼前情形徹底搞懵了。然而面對初雲陰沉臉，他不敢再問更多，訕訕地告了退，隨陳墨出門去了。

穆一淨直愣愣地看著初雲，眼中蓄起盈盈水花：“王爺。”

初雲沒有再看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扔下句話來：“還需要些什麼，列個清單交給陳墨。”

穆一淨急喚道：“王爺――”

初雲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王爺，我要用東西，昭然閣都有，我想搬到那裡去。”

初雲聲音不帶任何起伏：“在畫眉進府前，你備在昭然閣裡東西就早已清理乾淨了。如今她住在那裡，有事沒事，你都不要去打擾她。”

初雲轉身不帶任何猶豫，穆一淨眼中淚水終於潸然滑落。

初雲才一出門，就碰見匆匆趕回來陳墨：“王爺，王妃過來了嗎？”

初雲眉梢微挑：“王妃？”

“方才我送穆大人出去，在園中碰見王妃，穆大人同她打招呼，還告訴她你在承芳閣。哎，王爺――”

陳墨話音未落，初雲已經疾步走遠了。

夜色深沉

初雲大步疾行，才剛進了清風園，不防與對面一人迎身相撞，那人手中端著銅盆霎時飛了出去，砸在地上一陣叮鈴咣噹亂響。小丫環盯著初雲胸前、腰上被濺得濡溼衣襟，嚇得瑟瑟發抖，慌忙跪下：“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初雲沉聲道：“王妃呢？”

“啊？”小丫環有點愣住。

初雲緊抿著唇，越過小丫環徑自往前去了。他幾乎有些粗魯地推開了昭然閣院門，然而左腳才剛跨進門去，又忽然退了出來，緩緩轉頭。正背倚院牆而立畫眉顯然早已看見了他，卻並未出聲相喚，只靜靜看他。

初雲輕籲出口氣，走到畫眉面前：“眉眉。”

畫眉應道：“王爺。”

初雲像一個茫然追逐獵人，此時目標如此臨近，他卻反而啞然了，只乾乾問了一句：“眉眉，你方才去了承芳閣？”

畫眉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