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內。這份不堪,足以令世上最堅強的女子心崩神潰。珂蘭此下身矜面肅,一眼望去,樊隱嶽不能透視其心,但僅是這樣的短短照面,瀰漫於珂蘭周身的那股且深且重的悲愴,已傳遞了給她……她回眸,良久睇覷被人簇擁遠去的修長背影。
這一具軀殼裡面,盛著的不再是開朗直率、敏銳善思的珂蘭公主。
珂蘭公主正在慢慢死去。楚遠漠,殺死了她。
楚遠漠此舉,一如他當初置她於無邊雪域一般,她毫無意外。但不知,送走珂蘭,於南院大王講,是壯士斷腕般的割捨?抑或順理成章的統籌?
“公主,本王給你帶了一個羲國工匠,你喜歡將你的寢宮修成什麼樣子,盡對他說!”遠遠地,太子興氣沖沖,快步行近。
珂蘭停足,施以羲國禮節,平眸凝顏,靜默以對。
另一廂,鳳冠霞帔的太子妃高坐涼閣頂層納涼吹風,睹見了丈夫對新人的周致殷勤,頓時粉面悒鬱,怏怏失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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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工部尚書將助您防洪建堤的人推薦了過,草民根據他們所述擬了這份進度規劃,請您過目。”
柳持昱眉眼之間猶掛著新婚喜氣,將文薄幾眼瀏覽完畢,道:“甚好。慕然做事愈愈讓本王放心了,裝裱過後,讓子航蓋了本王的印鑑上交父皇即可。”
“是。”
“昨日為了浙南貪晦案,大理寺胡衛、刑部王子諤、監察院郝長全幾人過府議事,你從旁聽著,認為他們中誰剖析得更為切中肯絮?”
“幾位大人……”她略顯遲疑。
“儘管道,本王既然問你,就是要你暢所欲言,不管有理無理,本王皆不會怪你。”
這位太子,口吻及作風皆竭力摹仿其父,力使自己具有磅礴大氣,王者風範。樊隱嶽恭首,“大理寺胡大人見解犀利直指央心,刑部王大人憐念老臣多方和緩。草民斗膽認為胡大人未免矯枉過正,王大人又不免失卻準則,惟有監察院郝大人所道,既不悖離國法,亦能多少兼顧了皇上與老臣的君臣之情。”
“慕然冰雪聰明,對這三個人的分析極為中肯。不若這樣,本王委慕然為太子府監理,協從三位大人辦理此案,如何?”
“草民乃一介布衣,焉能與三位大人共事?”
“你這個監理僅行監審之責,不到萬不得已,不必開口講話,每日只管把進展報與本王即可。”
“……草民遵命。”而且是樂於從命。
這三個人,正是她亟欲近身察看的。
想,此項不在意料中的收穫,乃太子新婚燕爾的激情所致。儲君與君,差之一字,異之千里,儲君者,若公開戀美貪歡,必受朝堂內外攻訐,也必召郡王斥責。太子此舉,將肩頭責擔委之於他人,騰出空兒與美人廝守,兩廂兼顧,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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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堂案審、幾回會談下,樊隱嶽與胡衛、王子諤、郝長全近距交洽,聽聲辨音,果真有所斬獲。
“怎麼會是他?”
“應該是他。”若僅僅一個郝長全即令兆郡王如此驚訝,待揭幕蘇家領頭人時,郡王閣下不知又該如何自處?
“他是太子一黨,怎會與蘇家人產生關聯?”
“所以,需要兆郡王運用手段查個清楚。”
“我會去查。”柳持謙劍眉顰緊,湛墨雙眸異樣沉深。“但這種時候,你還敢找我?”
樊隱嶽揚唇淺哂,“良親王已然找上了兆郡王了麼?”
“最要緊的不是父王。如今連皇上也曉得了你尚在人世,他手中有一幅你的近期畫像,有皇權遮天,你在元興城內的處境可想而知。稍一不慎,你先前的所有努力盡將付之東流。”
“呃?”如此訊息,令她不無錯愕。
“皇上昨日叫了我去一通長話,半恫半勸,意在逼我交出你的下落。我若是你,會以何慕然的面貌潛心暗伏一段時日,再作其它理會。”
“兆郡王說的是,在下告辭。”她手搭上門閂,正待掀足。
突然間,柳持謙上前一步,切聲問:“和我拜堂的那個人,還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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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拜堂的那個人,正在寢樓等你。遠方的人,不管是好是壞,都已與你無關。”一怔過後,樊隱嶽道。
柳持謙丕然呆住。
無關?無關……是呢,無關了。放她離開,即是將彼此世界的聯結隔斷,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