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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我想你很清楚地知道我是在奮力向前,我在鬥爭中逐漸地堅強起來。”

“也許是吧。不過你是在為一場失敗的事業而奮鬥。”

他站起來,在腕部扣上手套的扣子,戴上高頂絲帽。“莫夫和我要使你再也拿不到泰奧的錢。那是使你恢復理智的唯一辦法。”

文森特感到胸中好象有什麼東西在崗裂。如果他們從泰奧的一邊來向他進攻,他就會吃敗仗。

“天啊!”他叫道。“你們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做?我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們,致使你們要對我這樣做?我對你們做了什麼壞事,你們竟要毀掉我?就因為一個人與你們意見不合,就要把他置於死地不可,這正當嗎?你們不能讓我走自己的路嗎?我保證不再打擾你們。我弟弟是我在世界上唯一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了。你們怎麼還能把他從我這兒奪走呢?”

“這是為了你好,文森特,”特斯蒂格說,走了出去。

文森特一把撈起錢包,直奔鬧市區去買一個足部石膏模型。葉特在尤爾布門街應聲開門。她看到他,吃了一驚。

“安東不在家,”她說。“他對你很生氣。他說他不想再看見你。嗅,文森特,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真感到難過!”

文森特把石膏足塞在她的手裡。“請把這個交給安東,”他說,“並告訴他,我深為抱歉。”

他轉過身去,剛要走下臺階,葉特把充滿同情的手擱在他的肩上。

“斯赫維寧根完成了。你想看看嗎?”

他一言不發地站在莫夫的畫前,那是一幅描繪一條小漁船由馬拖上海灘的鉅作。他明白是在觀看一幅傑作。馬是些駕馬,可憐的、被薄待的老騖馬,有黑的,白的,棕色的;它們站在那兒,耐心順從,溫馴,安靜,毫無別的念頭。它們還得把這條沉重的船往上拉最後一小段路,活兒差不多結束了。它們喘著氣,渾身汗下,但並不抱怨。它們老早——許許多多年以來就這樣過來的。它們早已失去生活和幹活的念頭了,但是,一旦明天它們不得不到皮商那兒去,那末,就去吧,它們是早作準備的了。

文森特在這幅畫中看到了一條深刻的、實際的哲理。那告訴他:“含辛茹苦,無怨無悔,這是唯一可行之道,這是一門偉大的科學、必須學會的一課、人生難題的解決方法。”

他離開房子,心神爽快,感到一種諷刺性的高興:那個給他最厲害一擊的人,竟也就是那個教會他如何逆來順受的人。

克里斯廷的手術順利,但是要付錢。文森特把十二張水彩畫寄給科爾叔叔,等待三十法郎的報酬。他等了好多、好多天;科爾叔叔在有空的時候方才把錢寄出。因為萊頓的醫生將為克里斯廷接生,所以他們很想討好他。文森特在離月底前許多天就把二十法郎寄出了。於是老花樣又開始了。先是咖啡和黑麵包,然後光是黑麵包,再後是白開水,最後是熱病、元氣耗盡和神志昏迷。克里斯廷在家裡吃飯,但是沒有多餘的食物可以帶給文森特。他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爬出床鋪,掙扎著穿過濃霧,到韋森市呂赫的工作室去。

韋森布呂赫很有錢,但他主張生活簡樸。他的工作室在四段樓梯的上面,朝北開著一扇大天窗。工作室裡沒有使他分心的東西,沒有書,沒有雜誌,沒有沙發或舒服的椅子,牆上沒有速寫,沒有窗可望野眼,什麼也沒有,只有他職業上的一些簡單工具,甚至沒有一張多餘的凳子供來訪者坐坐。他就那樣地避開人們。

“噢,是你呀?”他咆哮道,沒有放下畫筆。他在別人的工作室裡打擾別人,全不介意,但是倘若別人打擾了他,他就象落人陷講的獅子那樣好客。

文森特解釋他的來意。

“晤,不,老弟!”韋森布呂赫嚷道。“你找錯人了,找上了世界上最不相宜的人。我連十生丁也不會借給你的。”

“你借不出錢嗎?”

“我當然有錢可惜呀!你以為我象你一樣是個該死的業餘藝術家,並且賣不出畫嗎?我現在銀行裡的存款,就是用三輩子也用不完。”

“那末為什麼不惜我二十五法郎呢?我走投無路了。家裡連一粒黴麵包屑也沒有。”

韋森布呂赫高興地搓搓雙手。“好!好!這正是你所需要的呀!對你大有好處。你會成個畫家。”

文森特倚靠在光禿禿的牆壁上,不支撐就站不住。“捱餓還有什麼好呀?”

“對你來說,這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梵·高。那會使你吃苦頭。”

“你為什麼那麼有興趣看到我吃苦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