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見她回覆本色,不由頹然在桌前坐幹,呆看橫放眼前的霸刀,彷似能嗅到刀上隱藏的血腥味,一時乏言以對。
石青漩溫柔的聲音傳入耳內道:〃子陵啊!你怎會是如此對別人苦難視若無睹的人呢?
只有你扮成嶽山,才可把席應誘出來,舍此再無其他妙計。〃
徐子陵開始明白為何會由師妃暄安排他與石青漩見面。
苦笑道:〃小姐非不間世事的人嗎。為何今次這麼爇心參與。〃
石青漩淺嘆道:〃這恰好是青漩肩上負擔之一,嶽老臨終前對宋缺已恨意全消,唯獨對害得他家散人亡,更變得性情暴戾的天君席應念念不忘,假若子陵能為青漩和所有被害的人誅殺此魔,青漩會非常感激。〃
徐子陵這才注意到她喚自己作子陵,心中一爇嘆道:〃好吧!連我自己都找不到拒絕的藉口,不過我確身有要事,只能在成都再逗留七天,期滿我立即離開,小姐意下如何。〃
石青漩欣然道:〃七天是非常足夠。首先你要依人家指點,把嶽山扮得天衣無縫,最重要是你裝成練得換日大法的樣子,那縱使和真嶽山有分別,別人都不會懷疑,皆因認識嶽山的人均知他在與宋缺決戰前,一直修練換日大法。〃
徐子陵皺眉道:〃換日大法是否很厲害呢?若是如此,席應沒理由送上門來給嶽山試刀練靶的?〃
石青漩道:〃放心好啦。席應今次敢重返中原,因其練成了本門至高心法,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如此公然宣佈要毀寺,照我猜正是要把宋缺誘來,他又怎會怕宋缺的手下敗將,他恨不得你出現才對。〃
徐子陵想到〃武林判官〃解暉和宋家的關係,心中信了大半,望往刀旁的書卷。
石青漩解釋道:〃這是嶽山晚年武功盡失的數十年間,閒來把霸刀和換日大法記錄下來的心得,還旁及對一些人事的批評。嘻!這是你今天的功課呢。〃
徐子陵那還有甚麼話可說的。
石青漩續道:〃不用苦起臉孔哩。人家會在這裡陪你,把嶽山生前的事蹟鉅細無遺的說與你知曉,保證你可扮得天衣無縫,不露任何破綻。〃
接著微瞠道:〃你仍未曾說呢。人家現在這樣子好看嗎?〃
徐子陵心中一蕩,朝她瞧去。
石青漩別過俏臉,向他展現堪稱人間絕色,美麗極品的側臉輪廓,緩緩舉起玉簫,纖指按著氣孔,姿態美得不可方物。
百千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蔓延往徐子陵全身,那感覺就像如坐雲端。
當年在王通的大宅聽她在屋頂奏曲時,那想到今天竟能獨對玉人,還會聽到她特意賜贈的仙曲。
忽然間,他忘掉其他所有人事,這小樓變成一個自成一國,獨立封閉的天地。在這王國邊界外的任何地方,再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石青漩。
多麼動人的美女。
簫音緩起。
徐子陵完全迷失了。
第一章 月夜深談
就算傾盡所有的語言,也描述不出石青漩簫音所賦予的感覺和想象空間的萬一。
今趟奏曲比之在王通大宅或蝙蝠洞府又截然有異,若說以前是超凡入聖的簫藝不範,今次則是發自心靈無限深處的陳訴,尤其當徐子陵知曉她以無奈和皿恨寫成的身世後。
石青漩婉轉悽迷的簫音完全不受任何已知樂曲或陳腔濫調所區限,而是近乎本能的聯結乎天地間所有感人肺腑的仙音妙韻,鬼斧神工的把你領進她哀迷的音樂世界去。也使聆聽者踏足到平常可望不可即,又或不敢踏足的心靈禁地內。
變幻豐富的簫音,從她置身的窗臺像一朵朵鮮花般綻放開來,神妙地把小樓分間內外的隔閡澈底粉碎。高亢昂揚處,彷如在九天之外,隱隱傳來;低洄處,則若沉潛淵海,深不可觸。簫音像命運般緊纏徐子陵的心神,每個音符都深烙在他的內在某一處所。音與音間的銜接有如天成,絕無絲毫瑕疵。
在她簫音的對比下,所有言語都變得空泛乏力。攝人魂魄的樂聲令深藏的情嗉應召而出,教人難以排抑。徐子陵呆望著她持簫獨奏,像擁有了窗外所有夕陽的動人美景,心中湧起綿綿不斷的憐惜和愛慕,不由也感嘆己身的迷惘和弧寂,翱翔於某一失落的荒原內。在廣壤無邊、神秘迂的音樂淨土裡,徐子陵的想象被引領得無限地延展,一時似如跨越了生命和死亡的侷限,一時又若永遠也不能從感情的迷宮脫身而出。
由傅君綽的死亡到素素的辭世,人生就似一個沒完沒了的噩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