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蕾,”他痴迷地看著他至愛的妃子,那朵不會笑的桃花,看了十年,仍然覺得她是一個謎。“綺蕾,如果我不是皇上,而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你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我們一夫一妻,帶著建寧過日子,你會不會高興一點呢?”綺蕾一震,抬起頭來,何等熟悉的言語哦。曾經有一天,有一地,有一個男人,也曾這樣對她說過的,說要帶著她遠走高飛,男耕女織,過最平凡的日子。當年,她拒絕了,為了她的察哈爾;現在,她可以接受麼?她的身體早已重新接受皇太極,成為他的妃子,他女兒的母親,為了天下;然而,要到什麼時候,她可以真正為自己活一回呢?難道真要像他所說,直到遠離了皇宮,做一個普通的女人,嫁一個普通的男人,她過的,才是自己要的日子嗎?“皇上,”她低下頭,委婉地說,“您坐一坐,也該去各宮走走才是。大家都等著您呢。”皇太極笑著嘆了一口氣,彷彿早已猜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他著迷地看著她,如醉如痴,即使是她的拒絕吧,在他眼中,也是這樣地委婉溫柔,令人心動。他親一親建寧粉紅飽滿的小臉蛋,笑著說:“那好,我便不煩你,去別的宮轉一轉吧。如果那些妃子能夠親耳聽到你的話,不知該多慶幸呢。”遂放下女兒,往麟趾宮來。 參湯是一柄雙刃劍(2)娜木鐘歡天喜地地接了,問道:“皇上是順腳兒來逛逛呢,還是就歇在這裡?”皇太極笑道:“你這一天裡從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怎麼我剛進門來,腳還沒踩實,你倒先問起歇不歇的話來了?”娜木鐘也笑道:“若是皇上只不過來稍坐呢,我叫人沏茶就好;若是歇在這裡不回去呢,就該傳膳了。怎麼關心皇上,倒關心錯了不成?”皇太極道:“錯是沒錯,只太性急了些。”一時奶媽抱出博果爾來磕頭。皇太極接過來抱了一回,仍復交到奶媽手中,向娜木鐘道:“十阿哥只比建寧小一個月,怎麼建寧已經會說話了,他還只是啞巴一樣。”娜木鐘聽了大怒,掛下臉來道:“我說呢,原來是在關睢宮呆過了才來的。只是關睢宮那位又會彈又會唱,生下的女兒又會說話,皇上何苦又到麟趾宮來跟啞巴生氣呢。”皇太極蹙眉道:“你這幾年裡就說不得話,但凡見你,總有一肚子牢騷,竟越來越難相處了。”便不肯多坐,只用了半盞茶,仍命擺駕。娜木鐘倒又後悔不迭,自個兒守著燈生了半夜的氣。是夜,皇太極仍宿於莊妃處,於枕間聊起朝廷之議,嘆道:“滿朝文武,竟無一計良策,這洪承疇倒是一塊哽了喉嚨的雞骨頭,咽不下,吐不出了。”莊妃笑道:“我原先聽說洪家母女被擒來宮中住過幾日,就幾次想偷偷過去看看來著,到底也沒敢輕舉妄為。現在洪承疇本人被抓來了,更叫人好奇,臣妾便當面請求皇上,可不可以讓臣妾悄悄兒地去三官廟會會他。”皇太極笑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去看他做什麼?天下哪有妃子勸降敵俘的,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莊妃道:“女人心細,說不定我去勸勸他,還能替皇上解了心頭之憂呢。”皇太極更是不信,道:“你去勸他?朝中那麼多文武百官都拿他沒辦法,你有什麼辦法勸他?你是沒見過,那洪承疇的骨頭不知多硬,戰場上我綁了他的兒子要脅他,他都敢眼睛不眨地把親生兒子一箭射死,他會聽你的勸?”莊妃道:“皇上剛才不是說過,範大學士勸降的時候,洪承疇雖不理不睬,對著明朝的方向不時叩頭明志,卻每次起身,必然拂拭膝衣嗎?”皇太極道:“那便如何?這更說明他心意已定,志懷故國,要誓死以殉朱由檢呀。你不知道,他那一身盔甲滿是血漬,但他卻死都不肯脫下來更換清軍的服飾。寧可穿著又重又髒的明軍戰衣夜以達旦,真是一個鋼鐵漢子。”說罷不時嘆息。莊妃搖頭道:“皇上疏忽了,一個真正想死的人,怎麼會在乎衣襟乾不乾淨呢?他連一件已經渾身是血的衣服上的灰塵都無法忍受,可見活得有多麼精緻講究,強忍著不換衣裳只是一種矯情造作,其實他心裡不知多麼想脫下那件衣裳。這樣的人,絕不是真正無隙可尋的鋼鐵漢子。只是沒有人能夠找到他最柔軟的地方一劍刺下去,否則必會奏效。”皇太極詫異起來,沉吟道:“你說的話竟和范文程如出一轍,今日在朝上,範大學士也說過洪承疇必有軟脅。只是,誰又知道他的軟脅是什麼呢?”“請皇上允臣妾前往。”莊妃進一步請求道:“我相信只要能和他面對面地談一次話,一定能找出他的死穴,把他獻給皇上。只是,如果成功了,皇上賞我什麼呢?”“賞你?等你成功了再說吧。”皇太極哈哈笑道,“不過你可以先說說看,你想要什麼封賞?”“就賞我可以帶著福臨一起,陪您批閱奏章。”“什麼?”皇太極一愣,頓感不安。莊妃見時機不利,忙改口道:“就是您扔掉沒用的一些舊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