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我當成反作用力……他們羞愧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忽然哈哈大笑:為何發笑,這裡民風剽悍,連一個女子拎把刀當街追殺良民都沒人管,理髮店的師傅刮鬍刀都不見抖一下,多麼有潛質的釘子戶,丁香街大有前途,油條房大有前途……他們恍然大悟,跟著我哈哈起來。
過戶手續下午就辦好,產權證本來加急要七天的,兩天後也拿到手,肖咪咪雖然喜歡吃回扣,但這貨總能把事情辦好。我們現在真的是萬事俱備,坐等收錢。
李可樂抗拆記 一(11)
熙熙攘攘的房屋交易中心,我忽然有些蒼茫,我分明看到每個人大腦裡都有兩條瘋狂的狗在追逐,一條叫“增值”,一條叫“按揭”,全力拼殺那根叫“房子”的骨頭。20年、30年……一輩子,所謂中國人房子的理想,就是用自己青春的骨頭熬了一鍋理想的靚湯,喝下去如飲甘飴,如毒斷腸。
而我、包一頭、畢然、肖咪咪,是其中最敬業的狗。
站在路口,忍不住對天狂吠三聲,嚇了路人一跳,罵我精神病。我認真地告訴他們,我不是精神病,是神經病,這幾天太興奮了,上火,牙痛。我確實值得興奮,終於擁有自己的房,自我爸老年痴呆走丟以後,我就不知哪兒才是自己的家,有晚喝醉開了間鐘點房給我爸打尋人電話,半天接不通……清潔工把我踹醒才發現,老子睡了一晚的公用電話亭。
我媽死後,我爸就鬱鬱寡歡,中年時就提前老年痴呆,從軍服廠提前病退。他時時不認得我,見我還熱情地拉著:你知道李可樂那狗日的跑哪兒偷雞去了嗎……他也不是一直痴呆,清醒時喜歡推演沙盤,制訂收復海外兩個島嶼的武力計劃,由於地理知識較差,常常把東邊那個和東南那個搞混,武器配置就不合理,常常讓我軍深海驅逐艦卡在淺礁中,還算不清比例尺,導彈常常打過了,打到夏威夷。有一次他在一片大面積開闊地帶運兵,發現怎麼都找不到敵軍主力,非常惱怒。我看了看,說你地圖拿反了,你那三個集團軍此時正在南極,旁邊那一堆,企鵝……我說這樣下去,你以為保護得了一個島,其實只保護得了一隻鳥。我爸就怒了,在追殺敵人之前就先行追殺我,誤傷了鄰居家好多雞鴨。
後來達成協議,他在家裡繼續推演沙盤,我去省城學地理,學成之後可以幫他制訂準確一點的計劃……我剛到省城,他就走丟了。據鄰居說是跟著一隻鳥窮追不捨,再也不見蹤影。我其實後悔,不該把那隻鳥,跟那個島,混為一談。
出去擺個場面,找包一頭借他的奧迪,他又說不借。我指著他說,境界。他才肯借,但非要親自駕駛,說上次我借他的車不僅玻璃窗摸花了,地毯也弄得亂七八糟的,一看就是上車沒戴腳套。
包一頭就是這麼一個燒包,坐他的奧迪車是要戴腳套的,怕我們不從,就要親自幫我們戴上腳套。變態的是,怕弄髒桃木儀表盤,他甚至還要親自戴上白手套;怕我們拉車門時指甲把漆刮傷了,還搶先幫我們把車門拉開。這是中國私家車史上一個奇觀,一個奧迪車主跑上跑下幫別人開車門、戴腳套,他不司機,誰司機。
我對包一頭其實是很失望的,這麼優秀的一個養豬大戶,前途無量之時,竟為了一個女人,一夜之間性情大變,輸得只剩一輛奧迪了,還要學品位和貴族範兒。
他是分不清MBA和NBA的區別的,卻一週三天要去理工大學上課,分不清豎琴和彈棉花的弓的區別,卻請了一音樂學院老師天天在家彈得乒乒乓乓,他戴著假髮套參演莎士比亞劇,那川東腔的吐逼哦裸吐逼,聽上去特別像罵髒話。對了還有爵士舞,我看過他一次,那不像爵士,更像烈士,一臉的視死如歸,全身的前赴後繼,推到紅巖上面就是英雄雕像……
曾經跟他深聊過一次,希望以後他還是本色出演,樸實是一種美德,免得讓大家心理上有陰影。他嘆了一口氣:嫉妒,你的名字叫女人。戈壁的,我們嫉妒你個屁。那天他還忽然想起什麼,透露最近發現喜歡NBA的人多,喜歡MBA的更多,境界已經低了,所以他瞄上了更高階的ERBA。
李可樂抗拆記 一(12)
我看了他很久,建議他連續地大聲地念出ERBA。這貨果然就連續地念ERBA、ERBA、ERBA……然後驚慌地停下。
我點頭:是的,這ERBA讀到最後,其實就是一二B哎,還是別讀了。
但包一頭不管一B還是二B,堅持親自駕駛,對於一個貴族的要求,我只有從了。
出發前,肖咪咪飛快算了一筆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