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部分

〃自然〃是什麼呢?應該就只是一種認真和努力的成長罷了,應該就只是如此而已。然而,這樣認真和努力的成長,在這世間,有誰能真正知道?有誰能完全明白?有誰能絕對相信?更有誰?更有誰能從開始到結束仔仔細細地為你一一理清、一一說出、一一記住的呢?

沒有,沒有一個人,甚至連我自己在內,在這世間,我相信沒有一個人能把成長的歷程中每一段細節、每一絲委婉的心事都鏤刻起來,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多少值得珍惜的痕跡都消逝在歲月裡,消逝在風裡和雲裡。在有意或無意間忽略了一些,在有意或無意間再忘記了一些,然後,逐漸而緩慢地,我蛻變成今日的我,站在你眼前的我。如你所說的:一個單純而又自然的我。

然而,這樣的一種單純和自然,是用我所有的前半生來作準備的啊!我用了幾十年的歲月來迎接今日與你的相遇,請你,請你千萬要珍惜。親愛的朋友,我對你一無所求,我不求你的讚美,不求你的恭維,不求你的鮮花和掌聲,我只你的瞭解和珍惜。

我們只能來這世上一次,只能有一個名字。我願意用千言萬語來描述這一種只有在人世間才能得到的溫暖與朦朧的喜悅。我很高興我能做中間的那一種人,我不羨慕上智,因為沒有挫折的他們,不發生錯誤的他們,儘管不會流淚,可是卻也失去了一種得到補救機會時的快樂與安慰。

其實,歲月一直在消逝,今日的得總是會變成明日的失,今日的補贖也挽不回昨日的錯誤,今日朦朧的幸福也將會變成明日朦朧的悲傷,可是,無論如何,我總是認真而努力地生活過了。

無論如何,藉著我的畫和我的詩,藉著我的這些認真而努力的痕跡,我終於能得到一種迴響,一種共鳴,終於發現,我竟然不是孤單和寂寞的了。

那麼,我禁不住要問自己了:

〃我想要的,是不是就是這種結果呢?〃

我想要把握住的,是不是就只是今夜提筆時的這一種朦朧的歡喜與幸福?是不是就只是你的瞭解與珍惜?

〃我想要的,到底是一些什麼呢?〃

我的淚水

——不過,也許現在還不太晚,也許現在還來得及。我們還來得及存一座山,或者存一片海,我們如果肯下決心,也許還來得及為我們的孩子儲存一些幸福的遠景。

範大哥

範大哥是我們的老鄰居,十多年前曾經比鄰而居,十多年後又都在石門落戶,所以每次在路上相遇,總覺得特別親切。

他有著一副東北男兒的高大身材,雖然有五十多歲了,平常仍然總是一件白襯衫一條牛仔褲的打扮,騎著腳踏車跑來跑去,曬得紅紅的臉龐上總帶著朗爽的笑容。

那天,和他在石門國小的門口碰見了,兩個人都是為了給孩子送中飯來的,交換了一些照例的寒暄之後,他忽然告訴我:

〃我有了老家的訊息了,我娘還在!還住在齊齊哈爾呢!〃

聲音裡有著一種渴望與人分享的興奮和快樂。我趕快向他道賀,不是嗎?這不是一件很值得道賀訊息嗎?

然後,他就騎上車子走開了。我站在學校門口的夾竹桃下,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在陽光裡,他的頭髮原來已經花白了。

齊齊哈爾,齊齊哈爾,多好聽的名字!是哪一省的省會呢?是怎麼樣的一種白山黑水呢?一個我只在初中地理課本上讀過的名字,一個對我全然陌生的地方,卻竟然可能是我朋友的故鄉,在那裡,住著他三十多年來沒能再見過的親孃。

而對一位三十多年沒有見過她的兒子的老婦人來說:桃園,石門,這些好聽的名字恐怕也只能給她一種模糊的概念了吧!一個少小時就離家的兒子,做母親的每次想起他來,恐怕也仍然只能有一種模糊的思念和模糊的親愛了吧。

忽然覺得世間有些安排實在是一種不可理喻的浪費!我和範大哥雖然說是老鄰居,但是卻從來也沒有深交,這麼多年了,每次相遇,也不過就是談天氣或者談孩子那麼幾句話而已。可是,我卻能看過他二十多歲的樣子,又能再看到他五十多歲的樣子;我能夠看出歲月在他臉上所劃下的細微的痕跡,我能夠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家、他的妻與子、他的事業,甚至還能瞭解到一些他的興趣和嗜好。

但是,在萬里之外,在寒冷的齊齊哈爾,有一個老婦人卻只能在夢裡想象她兒子成長後的音容笑貌,再怎麼樣也無法為地勾出一個清晰的輪廓來。想著在萬里之外,在寒冷的齊齊哈爾,一位年老的母親,無論她再怎麼樣努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