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叔叔還好吧?上次他老人家······”
我下面還沒說出來,綺丹韻已把食指豎在嘴唇上“噓”了一聲,我猛然意識到這個世界的禁忌,忙住了口。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來到門外,門外響起一個女子怯怯的聲音:“西門先生,趙王府已經第三次派人來請了,先生去還是不去?好歹回個話,不然小婢不好交代。”
我一驚,正想找地方先躲起來,卻見綺丹韻示意我噤聲,然後把一個小東西含入口中,突然發話說:“讓他等著,我說過在我休息的時候任何人不得打攪,難道你忘了?”
小婢“哦”了一聲,悄然而退。我吃驚地盯著綺丹韻,不僅是因為她嘴裡發出的那種男女莫辨的聲音,更因為她隨意冷落趙王府使者的言行,要知道趙王完顏雍乃完顏亮堂弟,深得完顏亮器重,在朝中素有賢德之名。雖然他行事一向低調,但我還在興慶府時,就從西夏達官貴人口中聽說過,他是大金國屈指可數的實權人物,就連西夏皇帝李仁孝也輕易巴結不上,而綺丹韻對他卻渾不在意。我不禁對她現在的身份生出莫大好奇,不知道方才那小婢口中的“西門先生”是何許人物也?
“我要出去一趟,你在這兒等我,”她說著頗不情願地站起來,沉吟了一下又道,“或者換身衣服和我一起出去,當是我的隨從或跟班好了。”
我忙點頭同意:“好!這兒我完全不熟,萬一被人撞見還不知該如何解釋,暫時我又沒別的地方可去,還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好。”
我貌似無奈,其實還有兩個理由沒有說出來,一是這麼晚了,我不知趙王府找她會有何事,心中難免奇怪,正想跟去看看;二是我突然發覺,雖然她對我來說是個危險人物,但正像許多人都喜歡冒險一樣,我也開始喜歡和這個“危險”在一起,尤其在久別重逢之後,這種感覺更為強烈。
“那好!你先轉過身去,我要換套衣服。”她向我示意道,我依言背過身,身後立刻傳來悉悉索索的更衣身,讓人浮想聯翩。不一會兒就聽她用那種不男不女的沙啞聲音對我說,“這裡有幾種不同的服飾,你也挑一件換上吧。”
我慢慢轉回頭,頓時驚得瞠目結舌。只見身後是一個年逾四旬的瘦削儒生,模樣打扮普通得就像那種經年不第的窮酸秀才,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兩個眼瞳白朦朦一片,使那平常不過的面容生出一種詭異之色,原來竟是一個瞽目儒生。
“小生西門庸,以後還要白先生多多指教才是。”他對我一本正經地拱了拱手,我這才從莫名驚詫中回過神來,不禁往他身後看了看,就好像要看看方才的綺丹韻是不是躲到他身後去了。
“別看了,這裡就我一個人。”他莞爾一笑,嘴角像三月豆莢一樣調皮地一翹,讓我依稀發現了綺丹韻的神韻,只是這種表情出現在一個窮酸腐儒的臉上,頗有些不倫不類,我不禁走近兩步,想仔細看看她肌膚的細微處,她卻用手中的竹竿擋住我說,“別過來,再高明的易容都會有破綻,我可不想讓你發現,快挑身衣服跟我出門,要不就留在這兒等我回來。”
她說著用竹竿敲了敲身旁的衣櫃,我只好放棄對她的研究,一旁衣櫃門開著,裡面有各種各樣的服飾,我隨意挑了套雙排扣的黑色英雄服換上,衣衫有些短小,不過勉強能穿上,對鏡一照,發現這一打扮就像個跑江湖賣藝的武人,或給土財主看家護院的打手。
“嗯,不錯!”她讚許地點點頭,“這一打扮,就說是到我這兒來混飯吃的武師倒也說得過去,走吧,我們已耽誤得太久。”
我跟在她身後,一路穿廊過堂出門而去,毫不理會幾個瞠目結舌的丫鬟和門房,門外早有一輛華麗的馬車相候,扶綺丹韻登上車,我騎馬尾隨在車後,心中不禁奇怪:這西門庸是何許人也?竟得趙王如此禮遇?
從西門庸的住處出發,到趙王府沒用多少時候,馬車一到府門外,立刻有趙王府兵丁把車從側門引了進去,到院中停穩,又有家人如飛安放好繡墩,侍侯瞽目的西門先生下車。
“西門先生總算來了!”二門外,一個相貌俊雅、氣度雍容的中年男子等在那裡,那男子看模樣大概只有三十出頭,身材欣長,眉目清秀,眼中隱有一種天生的睿智,卻又不露半點鋒芒,大智若愚大概就是這模樣吧。他雖身著尋常便服,但其舉手投足間卻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雍容和不俗氣度。我立刻猜到這儒雅倜儻的男子便是此間的主人,趙王完顏雍了。
馬車尚未停穩,只見他已疾步迎上來,卻又因看到我而突然停步,滿是狐疑地盯著我問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