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陣兒,沒有開門,反而對著蘇予危低聲開口:“……蘇予危,或許你可以換個方式去追求季晚瀟……”頓了頓,他口氣誠懇地道,“如果你不那麼趕鴨子上架地倒貼上去,甚至冷落他一段時間,我想他會驚覺你對他來說多麼重要的。”
不是程諾卑鄙,而是人性大多如此。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和已經得到手的東西,人們總是學不會珍惜。
尤其季晚瀟又是那樣一個從一出生就穩穩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天之驕子。他痴戀蕭嵐,大概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得不到手的男人。
蘇予危有些意外程諾竟然會跟他說這個,愣了幾秒,低頭苦笑:“也許吧,可是我做不到呢。”
他抬起右手在程諾圓潤不少的臉蛋輕輕捏了一下,衝他壞笑著眨了眨眼,“我在他的面前,也完全不是我現在的樣子呢。”
更可怕的是他完全無法控制那樣不像自己的自己。
他想對那人好還永遠覺得不夠。只要一看見他,哪怕只想著他,蘇予危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具按下開關的機器,如同條件反射的本能反應那樣,總是忍不住地想要將自己一身上下所有忠犬屬性的基因全都調動起來,瘋狂地去疼他,愛他,寵他,哄他,討好他,逗他笑……
恨不得把自己漫長一生全部的耐心溫柔,綿綿情意,一個成年男人身上可能為數不多,但所有柔軟的,溫情的,纖細的東西,全都拱手奉上,只為給他。
他也聽很多人說過,他無非是被季晚瀟的美色所迷,是在荷爾蒙和腎上腺素共同作用下的一時糊塗, 失了神志而已。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的。
愛情到底是什麼呢?是一見鍾情還是日久生情?是兩份發情的荷爾蒙之間簡單粗暴的相互吸引,還是靈魂與靈魂間高山流水的相知相惜?是如同灼灼洶湧的火焰般激烈狂熱,縱情享樂,然而很快便燃燒殆盡,短暫的瘋狂後什麼也不曾剩下,只徒留一地冰冷的餘溫灰燼,還是像亙古不滅的星辰那樣,擁有近乎永恆的壽命,然而細水長流的一生中卻永遠平平淡淡乏善可陳,永遠隨著一成不變的固定航道一路流向死亡的大海,缺乏哪怕一秒鍾放下所有的衝動,和不顧一切的激情?
它是靈還是肉?是柏拉圖的精神結合還是弗洛伊德的性慾至上?它是羈絆還是自由?是理智還是衝動?是責任還是放縱!?
…………
他不知道。他不是哲學家,回答不出這些困擾了無數代痴男怨女的艱深問題。可是他知道,他只知道,自從在那個金碧輝煌衣香鬢影的大廳裡第一眼看見季晚瀟──事實上在當時那麼多妝容精緻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裡,他的眼睛卻好像生了病中了毒,還沾滿了黏糊糊的強力膠,竟只捕捉到了一個孤零零的季晚瀟。
那一夜的季晚瀟,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手工西裝,完美勾勒出他纖長瘦削的身形線條,長而筆直的雙腿,細而精悍又充滿力度的飽滿腰線,和讓當場所有人──無論男女──都想入非非的,圓翹結實的臀。
蘇予危看見,在季晚瀟白皙修長的指縫間,時時刻刻都夾著半杯彷彿永遠也喝不到底的拿破崙。或許他是為了掩飾什麼,又或者,他只是習慣了用酒精對待這個同樣虛偽而模糊的世界。
而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哪怕只是低頭含一口酒,轉頭眨一眨眼,都是令人呼吸一熱神魂顛倒,
兩片薄薄的粉唇在酒精的浸淫下變得又軟又亮,像兩瓣墜著露水芬芳四溢的夜來香,嬌媚誘人,彷彿時刻準備著與人親吻──不,那幾乎是在邀請和勾引別人快來和他接吻,十足十一副上流社會紈!子弟的妖孽模樣。
可是蘇予危,只有蘇予危,透過季晚瀟招蜂引蝶的放蕩外表,看到了被他那精緻皮囊如同附骨之疽般血淋淋包裹著的,一個絕望的,掙扎的,蜷縮的,渴望愛和被愛,救贖與被救的,孤獨的靈魂。
他的人在人群中瀟灑如風地穿梭,可他的心卻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裡,聲嘶力竭地吶喊著。
那一刻,一種全世界所有的語言都無法形容的感覺瞬間貫穿了蘇予危戛然而止,而又怦怦狂跳的胸膛。
那是丘位元有史以來射出過的,最精準,最有力的一支箭,是一種百鍊成鋼雷霆萬鈞的柔情,是一種酸澀的欣喜若狂,一種狂喜的悲痛欲絕,讓他既恨不得仰天大笑,卻又忍不住放聲痛哭。
那一刻,世間萬物都彷彿暫停了,世界安靜得只能聽見葉與枝的告別,花與根的私語,還有雪與大地的肌膚相親。而蘇予危就在這樣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