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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他們的怒火恍若未聞,圍著他們左看右看:“你個頭倒是沒長,丹丘生可瘦了不少。”

郭嘉的言談舉止,是那種見到多年未見的故友的欣喜。對於這種奇異態度,丹丘生和岑夫子對視一眼,都不知該怎麼應對。郭嘉索性盤腿坐在地上,以拳支住下巴,仰望著他們兩個,眼神無限懷舊。

“丹丘生,你還記得嗎?當年老師家旁的李子樹熟了,咱們幾個去偷摘,最後被鄰居一路追著打。好在事先把李子都藏到華丹的裙兜裡去了,不然白捱了一頓。”

“岑夫子,你知道你這個外號的來歷麼?我告訴你吧,那是華丹起的。她覺得你這人行事慢慢悠悠,面相又顯老,像個老夫子似的,就偷偷起了這麼個外號。起完以後,她又不肯承認,非把黑鍋扣到我頭上,哎呀哎呀,真拿她沒辦法……”

“也不知道老師現在對頭風病研究得怎麼樣了,華丹以前就有這毛病。我記得她每次背藥譜的時候都會犯——那藥譜還是丹丘生你抄的呢,筆跡很爛啊,你最近有沒有練字?可不要再被華丹嘲笑了。”

郭嘉對著他們兩個,絮絮叨叨地說著陳年瑣事,垂著頭用指頭在沙土地上隨意勾畫著,完全沉浸在回憶之中。說了半天,丹丘生聽得實在不耐煩了,發出一聲雷霆怒吼:“郭奉孝!你還有臉提華丹,若不是因為你,她怎麼會死!她若不死,我們又怎麼會被師父閹……”最後一個詞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郭嘉似乎一下子從夢中被驚醒,他緩緩抬起頭來。丹丘生和岑夫子一下子都說不出來話,剛才還意氣風發的郭嘉居然已經淚流滿面。那個談笑間可退百萬大軍的浪蕩子,現在像個小孩子一樣蹲在地上哭了。

郭嘉的哭泣無聲無息,只能聽到淚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丹丘生和岑夫子發現,在他面前的沙土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幅女子的畫像。這畫像是用指頭勾勒而成,寥寥幾筆,卻準確地捕捉到了女子的神韻,描出了那燦爛如朝陽般的笑靨。任何人看到這畫像,都會油然生出感慨:作畫者一定是時時把她放在心上,時時念著,才會描摹得如此傳神。

一時間丹丘生和岑夫子面面相覷,不知是該出口勸慰,還是破口大罵。郭嘉把身子向後靠去,軟軟靠在一根支柱上,任憑淚水流淌不去擦拭。他的臉一瞬間老了許多,彷彿這些天積累的疲憊一下子乘虛而入,打碎了他從容的外殼。

帳篷裡一片寂然,過了許久,郭嘉才如夢初醒,淡淡說道:

“這些年來,一共有十六個同學先後來刺殺我。我每次都能擒獲他們,卻一個都沒殺,反而任其離開,哪怕他們會捲土重來我都不在乎——你們可知道為什麼?”

“哼,你內心有愧!”丹丘生道。

“不!是因為我捨不得!”

郭嘉站起身來,謹慎地後退,唯恐把沙畫弄亂:“你們每一個人的經歷裡,都有華丹的影子。每次你們前來刺殺我,都能喚醒我關於華丹的一段記憶。如果把你們趕盡殺絕,我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丹丘生和岑夫子一陣愕然,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過,郭嘉的理由居然是這個。

“如果不是你們時常出現在我面前,滿臉怨毒地叫嚷著要復仇,我怕我真的會忘掉她。”郭嘉的視線越過兩人的肩頭,望向虛空。他的身影,顯露出前所未有的孤獨。

岑夫子“呸”了一聲:“說得好聽!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做那等禽獸之事!”

郭嘉微微一抽搐,似乎被刺傷,神情旋即又恢復過來,冷冷道:“我和她的事情,不需要你們來評價。我對你們,可從來沒什麼愧疚。你們怨毒越深,我見到華丹的機會就越多。”

“你!”

丹丘生和岑夫子睚眥欲裂,拼命掙脫繩索要過來拼命。郭嘉微微一笑,一腳踏在沙地上用力一抹,只是一瞬間,女人的畫像消失了,剛才那個哀傷的郭嘉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世人所熟悉的那個郭嘉——從容、睿智,而且有著看透一切的銳利目光。

“是蜚先生讓你們來的?”

“只要能殺死你,就算是做豬做狗,我們也心甘情願。”岑夫子嚷道。

“你們既然潛伏在曹營這麼久,接近我的機會很多,為何到現在才動手?而且還是針對曹公而不是我。”

“只是殺死你遠遠不夠解恨,我要殺死你效忠的主君,看著你的事業一點點坍塌!”岑夫子豁出去了,肆無忌憚地大叫,“我們投奔了蜚先生,因為他答應會給我們一個完美的復仇!”

他的聲音震得帳篷都微微發抖,而郭嘉卻只是輕蔑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