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麼樣?”賀瑤子追問。
她拿開嘴邊的香菸,彈掉菸灰,看著赭紅的煙光,說:“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維廉從很小就認識了,認識太久太熟了,產生不了那種火花——你知道的,那種情慾的感覺。”
“那有這種事。”賀瑤子半信半疑。“男人跟女人之間,不是時間越久,感情越親密?”
“那是那些專家在騙人的。要不然,那些陳年夫妻幹嘛要離婚?幹嘛外遇尋求刺激?什麼叫‘七年之癢’你懂不懂?情慾!情慾!那才是最重要的。”王米夏一派不以為然的口吻。
人類的情愛中,沒有永恆這回事;永恆代表陳舊,陳舊的東西很容易就腐爛。
愛情都在一瞬間發生的,在情慾滋生的那一剎間發生,完全是一種刺激,由下半身主導。
“那是對那些黃臉婆說的。”賀瑤子搖頭。“大凡所謂的愛情專家一定跟化妝品公司和服裝、減肥業者掛勾,不然,你以為他們嚇得那些家庭主婦心驚膽跳的,是為什麼?不過……”她頓一下,口氣又暖昧起來。“你那個青梅竹馬,我看他對你可不是像你說的‘不是那麼回事’……”
“瑤子,我跟你說過了,我跟維廉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用那種暖昧的語氣說話,聽得很礙耳的。”王米夏皺皺眉,有些煩躁。“再說,他爸媽把我當洪水猛獸,根本反對我們來往。”
豈止是猛獸,葉維廉那對在學院教書、道德清高的父母簡直將她當作瘟疫傳染病,不小心靠近她就會感染上病毒,似防細菌般地防著她,完全以看待她媽的眼光看待她。年紀小的時候,她看不懂他父母那垮在溫和笑容背後的勉強是為什麼,後來她就懂了。從那時候起,小學三年級某個熱得發爛的星期天開始,她就不再主動去找葉維廉,不跟他說話,直到那個發黴的夏天過後,葉維廉自己生氣的找上她,質問她為什麼不理他。她沒說。但後來,葉維廉自己也知道為什麼了,不再質問她,不理他父母的制止,天天到她們那個爛得發黴的家打轉。到現在,一切都跟那時無異,沒什麼變化。他父母仍然反對他們來往,但葉維廉依然故我。葉維廉個性內斂,但一向很有自己的主張;也只有他,大概是小鎮所有“良家子弟”裡唯一會和她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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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他爸媽反對你們來往。”賀瑤子丟掉煙,不以為怪的說:“想想,人家唸的是橋那邊全國有名的明星高中,長得又有模有樣,父母又都是在大學學院教書的最高階知識份子。你呢,勉強才掛上鎮上那所三流破高中,長得又不可愛,個性又乖戾,更別提你那個生瘡長瘤畸形的家……”
難得賀瑤子那顆裝滿豆腐渣的腦袋,分析得出這樣一篇大道理,王米夏叼著煙,眯眯眼,拍手笑說:“了不起,瑤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
“我一直都是這麼聰明,你不知道嗎?”賀瑤子白白眼。
“我還以為你腦袋裝的都是豆腐渣,真是對不起嘍。”
這些話夾著煙噴出來,怎麼聽都很諷刺。賀瑤子也不生氣,看起來好像已經很習慣。“你就是這種個性,這麼乖戾,才會到處惹人白眼。”
王米夏嗤一聲。“我這叫誠實正直。從小到大,那些學校老師不都是這麼教的?”
“你喲!”賀瑤子搖搖頭,說不過王米夏的毒舌。
認識越久,她越這麼覺得,王米夏這個人挺叛逆乖僻的,而且高沸點高燃度,感情不容易被點燃,即使點燃了,也要費好大的力氣工夫和熱量,才能讓她性格里的那潭孤乖水波上升一些溫度。想讓她掏心剖肚、完全燃燒、沸騰起來,那是想都別想。
因為這樣,她不熱中結黨成派。學校裡那些小太保混混哈她哈得要死,就是敲不了邊,找不到途徑勾搭她。她跟人的距離有光年那麼遠,所以就顯得更怪僻,糊了一些空中樓閣似的美,暖暖昧昧的。
當然,王米夏長得好看,那也是暖昧的原因之一。那些人的標準都是很感官的,視覺引導感覺。王米夏那個人又挺無情的,不容易上手,或者說根本上不了手——吃不到的葡萄也就顯得比較甜,摘不到的玫瑰便就比任何花朵都香。
王米夏吸引人的——吸引學校那些小太保混混的,就在她的“無情”。對他們來說,叛逆根本不算什麼,哪個少年男女不叛逆!像王米夏的“無情”、不甩人才拽人。他們原還以為她好上,就像圍在他們身邊那些叛逆十足的女孩一般。反正對她們來說,Zuo愛又不算什麼,何況王米夏那種家庭出身。偏偏王米夏就是乖戾,既不叫春也不發情,他們哈她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