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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孝家的答應了,又道:“才剛前邊住兒媳婦同秦顯家的犯舌,我把兩個都說了幾句,罰他們去掃院子。有句話要同太太說,可行不可行,還憑太太定奪:有道是‘水淺魚不住’,如今家勢不比從前,白養許多閒人也是煩心,倒不如早早開發了為是。他們若有良心呢,肯拿些銀子出來孝敬,也可解些眼前愁煩;便拿不出銀兩,好事也不白做,叫他們簽字畫押,逢年隨意孝敬,遇事仍舊叫回來使喚就是了。”王夫人道:“你說的很是,待我籌劃兩天,再做道理。”一時林之孝家的去了,王夫人復向襲人嘆道:“真是一事不了,又添一事。偏是如今用人之時,你鳳二奶奶又出去了。”襲人方才聽林之孝家的說又要裁人時,便在心中思量不已,此時想得定了,遂向王夫人道:“方才林大娘勸太太的話,固然是正經道理。只是別的人都還罷了,好歹留著麝月。若論小心伏侍,二爺房裡這些人,就只他還知道留點小心,若有他一輩子長長久久伏侍二爺,我就不在這裡,也沒什麼記掛,只好像在的一樣了。”說著,又不禁哽咽。王夫人也是滿臉淚痕,一疊聲兒道:“好孩子,寶玉無福,所以才不得你伏侍他一輩子。麝月那丫頭我看著也好,既是你也這般說了,那裡還有錯?我只是捨不得你。”襲人垂淚勸道:“我去了,自然另有好的。況且我縱伏侍得好,畢竟是個丫鬟,沒什麼見識,不比寶姑娘的端重識大體。二爺與寶姑娘的婚事是早已定下的,不如早早將寶姑娘娶過門來,太太豈不多個臂膀?再則二爺成了親,有寶姑娘管束照看,也不至再像從前那般胡鬧。”王夫人深以為然,不禁點頭道:“你說的何嘗不是?真真說到我心裡去了。只是眼前剛搬進來,幾十件大事未理,暫還說不到那裡去呢。”又命玉釧拿了一個填漆戧金龍鳳呈祥的銀錠匣子來,說,“你出嫁時,我不得安靜,也沒什麼妝奩陪送你。今日聽說你來,才備了這點東西,別嫌簡薄。”襲人聽見,忙又跪下磕頭道:“太太這麼說,是折殺我了。我在園子裡時,太太拿我當親生女孩兒一般疼愛,如今是我辜負太太,殺身也難報還的,怎麼倒好要太太的陪送?還請太太收回去,便是疼我了。”說著又哭起來。王夫人拉起來道:“大事當前,連我們也不得自主,又那裡由得了你呢?如今我家鬧成這樣兒,也沒剩下多少好東西,不過是個心意罷了。既給了你,斷沒收回之禮。”玉釧也在一旁說:“太太賞你的,你便拿著吧。連我們也有東西送給姐姐添妝呢。姐姐不收了太太的,我們的可怎麼拿出手來呢?”襲人只得收了,開啟來看時,見是一枝鳳回頭的赤金點翠簪子,一個小小金九連環,另有一對石榴桃子的嵌寶金耳環,並一對羊脂玉鐲子,身不由己,忙又磕了一個頭,方起來。玉釧、繡鳳等都在一旁道喜,又出來叫進眾丫鬟來,果然都有奉贈,或是幾件釵環,或是半個尺頭,或是繡的領面兒,或是扎的挽袖兒,甚或汗巾、膝褲之類,不過各人心意而已。此後襲人每日早來晚走,倒著實伏侍了寶玉兩日,算計時間,已是出府三四天了,明日必得回去,更不知這次去了,何時才能重見,一邊整理衣服,一邊便將手背去擦眼睛。寶玉見了,也覺心中難過,欲要說幾句貼心話兒,為他已是人家人,又不好多說的,忽見襲人回頭問他:“你辮子鬆了,不如我幫你梳了再去吧。”正欲推辭時,轉見他滿眼盼望之情,忙點頭允了,自己走過來在鏡前坐定。襲人便站在背後,扶了他頭,拆開發辮,用熱手巾在鬢上熨了一熨,將梳篦來慢慢的梳通了,又蘸著木樨水刷得溜光水滑,沒有一根松的,方一路一路的編起來。那眼淚早止不住,一滴滴落下來。寶玉在鏡子裡看見,也覺心酸,又見襲人盤了頭髮,戴了髻子,頭上簪著燕尾,額上貼著翠翹,鬢邊又斜插了一枝狀元及第的點藍金步搖,打扮與往日不同,更覺得今昔天壤,也不好說什麼,惟點頭讚歎而已。反是襲人恐他傷心難過,又悶出病來,故意做出歡喜樣子來,引他說些風花雪月等事,直至日色西沉,蛩聲初唱,方才告辭去了。欲知後事,且看下回。☆、第十四回 金女玉郎親上作親 虛名假誥夢中說夢話說這日正是二寶成婚的正日子,寶玉一早起來,先往瀟湘館哭了一回黛玉,正椎心泣血,傷心不已,忽見晨霧中一個女子分花拂柳而來,卻是麝月,見了寶玉,將手一拍道:“我那裡沒尋著,一個園子找了有大半個,誰知竟來了這裡。還不趕緊隨我回去換衣裳呢,太太們都在等著呢。”忙扯了寶玉回房,寶玉猶呆呆的。王夫人、鳳姐等都早已等在那裡,見他一身素服,又驚又疑,催促道:“可算來了,再不出門,就誤了吉時了。”也顧不得責問他去了那裡,忙忙的幫他換過衣裳,身披紅綢,帽插金花,送上馬,且往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