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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寒冷明明無形卻又像是巨石轟然滅頂,他身上本來還略嫌笨重地套著毛衣外加羊絨大衣,冷風瞬間把他的衣服全部打透,他甚至還條件反射地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還穿著褲子。

厚實的雪殼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雪殼彷彿中空的音箱,把聲音傳得很遠。小舟又踏了幾腳,路面雪殼硬得像是冰面。他繞開雪地走向機場門口的大理石路面,地上薄薄地散落了一層大風從樹梢上吹下來的輕雪,小舟大踏步走過去一腳滑了個跟頭,夏末條件反射地要扯他,結果自己腳下也不穩當,跟著一起被拽了個大跟頭。

小舟灰頭土臉地爬起來,沒敢表現自己動作敏捷,出機場第一個跟頭就把他摔得老實了,回頭看見有經驗的當地人都避開了光滑的路面。

他戰戰兢兢地掃掉身上的雪,再邁步就小心得很了,走了幾步不經意地轉頭看夏末,發現夏末小心翼翼地偷偷瞄他,神色忐忑,跟他撞上目光又立刻換上平時笑呵呵的表情遮掩。他有些疑惑,狐疑地偷偷觀察了夏末半天,發現夏末也像是在觀察他。

他搞不清楚了,稀裡糊塗地上了酒店來接他們的車,黑色的商務車跑出去十分鐘了,他才想起來夏末今天很沉默。小舟旅行的機會一向不多,何況這次又是跟著夏末出來,他一路都在胡亂地七想八想一分鐘也沒能讓腦子清閒下來,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突然意識到已經好半天沒跟夏末說話了。

“你……”他把一個音拖得很長,因為他發現自己作為一個男人,不太好意思問另外一個男人——你怎麼了?是不是不高興了?想什麼呢?尤其對方是個大他很多歲的男人,一個完完全全能照顧自己,根本不需要別人提供多餘關心的人。

誰知夏末聽見他發出聲音,立刻轉過頭來,殷切地盯著他的眼睛,小舟就必須要把那尷尬的話說下去了。被那雙熱切的黑眼睛盯住,他一時有些找不著北,又吭哧了一句,“你嗯……”,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根本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麼好使,一小股火苗從領口向上衝出來。

小舟苦幹舌燥地扯著領子轉了一下,偷偷讓襯衣離開一點脊背,他懷疑襯衣被汗浸透了。這可不大好,車裡應該沒那麼熱吧。至多二十度?有沒有二十度?

“怎麼了?”夏末又問他。

怎麼了?小舟惶恐地反思,莫非自己表現得很奇怪?似乎有可能。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不自然。他連忙鬆開扯領子的手,儘量坐得安靜一點,不要像個猴子一樣左摳一下右摸一下。最重要的是,放鬆呼吸,繃緊面部表情,最後轉開視線去看……去看外邊的……外邊只有雪,到處都是雪,如果車玻璃上沒有貼黑色的膜他一定會得雪盲症。

“好多雪。”他說完就立刻在心裡反問自己是不是個傻逼所以淨挑廢話說他懊惱地繃緊了嘴角,這下子乾脆把臉上的最後一點表情給繃沒了。他感覺到自己降下來幾度,終於舒服多了,夏末也沒再說什麼。

酒店距離機場不遠,機場修在一個鎮子附近,幾家度假酒店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單獨的度假村。

“酒店有一個雪屋直通滑雪場,這樣不用出酒店就可以滑雪。”夏末跳下車,一邊拎行李箱一邊說。

小舟來不及回答夏末的話,他下車看了一眼酒店就愣住了。酒店有一個非常漂亮的石頭門廊,被積雪覆蓋著,看起來就像北歐故事書裡的插圖,非常漂亮,過於漂亮了。他掃了一眼酒店的名字,立刻有些不安。他沒跟養父母一起出去玩過,他父親忙著工作很少參加家庭活動,母親經常出去度假,但是隻帶著小兒子。

他母親有許多固定不變的東西,用不完的小黑裙香水,喝不完的焦糖瑪奇朵,住不完的這家酒店。他小時候幾乎在家庭照片上看到過這家酒店開在全世界的店,還從沒想過自己也會來這裡。那感覺就像……

他說不清楚,只是覺得很奇怪,又有些僭越。彷彿他來了他不該來的地方,進了不該進的房間,錯吃了不是留給他的蛋糕……

酒店服務生殷勤地迎上來,幫他拿行李,熱切地勸他喝一杯熱可可牛奶驅寒再吃一大塊酒店有名的黃油曲奇。他卻更加不自在,含糊地道謝,在軟綿綿的地毯上彆扭地邁步。略帶驚訝地看著完全由木頭裝飾的大廳,爐火裡燃燒著真正的火焰,頭頂懸掛著巨大的枝形吊燈,落地窗前安放著舒適寬大的沙發椅子。他幾乎可以看見弟弟坐在上面,被母親拍下照片發回來的時候上面配著文字,“小寶貝第一次滑雪了”。

這是別人的小寶貝來的地方,跟他格格不入。一般大學生會花上兩百塊錢滑上一天雪,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