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點頭,邁步走進了白山商行,身邊兩個人向街道上張望了片刻,也急跟了進去。
店裡生意清淡,只有一個顧客在購鯨油,一個夥計正站在櫃檯裡頭用鐵皮勺子為他舀鐵皮桶裡的油,櫃檯後站著個掌櫃,正在撥弄算盤,眼鏡搭在鼻樑上,時不時地拿起毛筆在那攤開的賬簿上頭勾上一勾,看上去很是投入,倭什訥走進店裡的時候,他都沒有抬頭打招呼。
倒是那個夥計反應快,一見倭什訥進店,急忙停下手來打招呼。
“這位先生,想購買點兒什麼?我們店裡的貨,天南地北,是應有盡有……”
倭什訥看了那夥計一眼,遲疑了片刻,主要是那個客人,待身後倆人也走進店裡,他說道:“敢問店家,你們這裡有沒有‘黑水’送來的皮子賣?”
“什麼皮子?”
那名店夥計一愣,他在商行貨店裡當工也四五年了,可從沒聽說過啥黑水的名號。難道是一家新成立的皮貨行?白山商行資本不大,生意也不好不壞,店夥計在店裡呆兩年的時間,他敢發誓,絕對沒跟黑水這名號的貨商打過交道。
不過就算沒聽過黑水這倆字,店夥計也不會把客人往別的地方推,這樣的事兒他遇到的多了。沒黑水有白水、綠水、黃水的就行,反正都是皮子麼。沒回說不知道黑水是啥,先招呼一下掌櫃的,隨後陪臉一笑對著倭什訥。
掌櫃的眼皮子一翻,平日裡渾濁的眼神閃過一抹犀利,眼光雷達一樣掃過當頭的倭什訥,從上到下,最後死死的盯在倭什訥的腰間。
“黑水這個名號老朽也略有耳聞,它的皮子可算不上上等貨,先生何不先看看我們店的貨怎樣?正宗的鮮卑貨,裡頭先看看。”
皮貨這一行裡,現如今所說的鮮卑指的就是原來的西貝利亞。那裡出產的皮子質量最好,所以市場上就免不了出現了假冒貨。
當然,這句話實際上是在對暗號。
這掌櫃的和倭什訥都心知肚明,各自都收到了通知,一個是等著對方取貨,一個是前去提貨。
信物除了嘴上的暗號外,就是倭什訥腰間掛著的那個飾物。今天倭什訥特意穿上了漢裝,腰間掛了一個乾隆通寶的雕母。
這在現如今的陳漢已經不算是什麼忌諱的事兒了。
乾隆音通‘錢隆’,寓意很好,他的通寶雕母在原時空的21世紀都很受市場和收藏家們追捧,在眼下這個年代裡,乾隆通寶雕母、母錢、牙樣、樣錢、開爐錢等也一樣很受人喜歡。
陳漢也不管。
陳鳴覺得沒那個必要,他相信整個中國已經找不出幾個還心念滿清的人了。
同時他認為這也是一種氣度的表現。
要是政府下令收繳乾隆通寶錢,那太丟份了。是一種嚴重不自信的體驗!
只是乾隆時代還離去的不遠,陳漢國內也沒想近代中國那樣戰火連天,這稍微有點檔次的人,玩的都是乾隆錢的母錢、樣錢,或者說帶有寓意的開爐錢。而倭什訥今日帶的是一枚雕母大樣,象牙質地的,拿到市場上多的不敢說,五千塊是不高的,一萬塊碰到喜歡的也有人賣。
陳漢成立都四十年了。
紅朝成立四十年的時候,改開都要成定局了。
陳漢四十年裡,國泰民安說不上,可強國富民卻是必須的。像這種雕母大樣,早就各自有主了,很少會有人拿到市場上來的。這也在某個側面上在外人眼中證明了倭什訥的身份。
掌櫃的接著對店夥計說:“李堅啊,你趕緊給這位客人結賬,總不能讓人家拎著個油桶等你吧。”
那名店夥計應了一聲,便去給那購鯨油的客結賬。
店掌櫃這才合上賬簿,走出櫃檯,在倭什訥跟前站定,打量了倭什訥等人幾眼,小聲地問道:“這位先生聽口音是從北邊來的?”
“不,我們是從西邊趕過來的。”倭什訥也在打量著店掌櫃。
這店掌櫃看上去年齡有五六十了,可他知道情報組副組長的年齡只有四十五歲,這個代號桂樹的副組長並非旗人,但他一家子人四五十口被陳漢一鍋給燴了,所以是一個絕對值得被相信的同志。掌櫃家滿門被滅的時候,他人才剛剛滿月,被僕人包在包裹裡,幸運的逃出了生天,算是活下了條命來。
不過資料上才四十五歲的人,現在看這卻如五六十歲一般蒼老,可見這些年活得也不快活。
倭什訥雖然是個‘帶兵’的人,可面龐白淨,說話斯斯文文,若是換一身公服的話,倒是更像個飽讀詩書的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