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要求的只不過是一個家屬的自主權跟決定權。如果家屬同意,當然我們沒有意見,可是現在家屬不同意,再回到更上層的精神層次來說,被害者跟加害者怎麼可以放在一塊?放在裡頭不僅僅是臺灣的原住民族,還有被國際法庭審判的國際戰犯。大家換個角度來講吧,如果希特勒跟猶太人的名冊被人合起來放一個墓裡的時候,你想想對猶太人的這些家屬來講情何以堪?第一,它剝奪了我們的歷史權;第二,它踐踏了遺屬的自主權;第三,它踐踏了我們的尊嚴,也就是被害者跟加害者不可以放在一塊,所以其實很多人把討回靈位講成是一個正確的操作,我覺得非常簡單,這個就是家屬的意願,這是家屬的人權,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找回“歷史”
白巖松:歷史有的時候就像你身後的這張照片一樣,有的時候很難過的歷史是你不願意去看到的,但是你必須要告訴自己,你必須去看它。這張照片其實是當初在日據時期,日本侵略者殺害臺灣原住民的照片,你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
高金素梅:我非常震驚,因為以前在我成長的過程當中,我從來不知道泰雅族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是在2002年的3月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的,當我看到這張照片時候,我全身的雞皮疙瘩從腳趾上一直冒到我的頭頂上,感覺有一股血往腦子上衝。那個時候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我是誰?雖然我知道我來自泰雅族群,但是我居然對我祖先遭受的這段歷史是不清楚的,於是從那天開始我就找了一些學者,找了一些瞭解1895年曆史的這些朋友們,開始收集資料。隨著我不斷收集資料,我心裡面的憤怒和痛苦就油然而生,像我一樣,我們還有非常多的原住民子女是不清楚這段歷史的,所以我就把這段歷史不斷送回到部落裡面去,當把它送回到部落甚至把它出書的時候,我們的長輩看到我的時候,就抱著我說沒想到在閉眼睛之前這些歷史還會被大家討論到。因為受到當年日本這些殖民主義的教育,有非常多的歷史我們的長輩不敢說,經過非常痛苦的歷史階段,有很多歷史是放在他們心裡面的,當我找回這段歷史的時候,長輩們就開始談論這段歷史,長輩們也開始在做一些口述歷史的記載,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必須要找回歷史的解釋權,因為有了歷史的解釋權才會有尊嚴的存在。
白巖松:在我們剛才聊前幾個問題的時候,你一直在用的稱謂叫“我們”,在談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在你的敘述中重新出現,什麼促使你的稱謂由“我”變成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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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金素梅:為原住民而生(3)
高金素梅:大家知道五年前我是一個肝癌患者,那個時候我就開始考慮我的生命到底要用來做什麼樣的事情,當我從醫院出來的一個月,我就從新聞上看到了“九二一”大地震中受到最大災害的是原住民部落,我自己曾經走過死亡的幽谷,你知道生命雖然非常的微弱,但是當它充滿意願,有生存意志的時候,其實它會變得非常的強大。所以當時我就跟著非常多的公益團體走到原住民那邊的部落裡面去,我雖然是泰雅族,但是全臺灣有12個族群,其他的部落我從來沒有踏進過,那次也是我第一次踏到其他族群的部落裡面去。當我到現場的時候,我看到的是非常貧窮、非常落後的一幕,當時我就有一個感想———為什麼原住民部落會這麼貧窮?都已經是21世紀了,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到那兒去的時候,不斷地就跟部落裡面的人談論,也聽到他們的聲音。當我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我終於知道我能做什麼,也就是說歷史解釋權一定要找到,如果我們自己的社群,如果臺灣的社群都不知道臺灣的原住民曾有過什麼樣的歷史的話,原住民族就不存在,所以在3月份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應該要找到歷史。
得癌症後的那三年活得非常有意義
白巖松:五年前的時候因為突然面臨癌症的挑戰,也就是說“我”遭受了非常大的挑戰,從你知道到動手術只有四天的時間,後來你把“我”變成了“我們”,代表很多人去做事,是不是感覺身體健康了很多?
高金素梅:沒錯,很多人說肝癌患者需要的是休息,不能夠太疲勞,可是對我來講,我覺得那部分好像已經脫離了我。這樣說吧,在我身體裡面有一個是死的金素梅,一個是活的金素梅,因為大家知道肝癌患者成活率不是很高,只有5%活,當時的想法就是我怎麼把這5%發揮得淋漓盡致,而那另外一個死的,我根本不在乎,可能有這樣一個感覺,我覺得那個力量特別的大。我花了三年的時間走訪了原住民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