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麼?你爹媽不會反感吧?”
——其實槐楓的爹媽根本注意不到他穿的是什麼。
光是他頭髮上殘留洗髮水的金木樨香味,就足夠讓兩位老人暈頭轉向了。符媽媽第一次見到這樣從頭到腳都光鮮亮麗的男孩子,眼珠子幾乎掉下來,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指望槐楓來打圓場定然是不可能的。於是乎,第一次的見面,就在“雙方都很緊張地雞同鴨講”以及對面傻笑中消磨過去。
一個春節,槐楓家殺掉了幾乎整個村的雞,來招待楚雲——遺憾的是,楚雲其實並不喜歡吃雞。那一碗碗粘稠而油膩的雞湯,都是皺著眉頭,屏息凝神硬吞下去的,而且,喝完了以後,還要一邊揉著疼痛的良心,一邊說“好喝”。幾日下來,被填鴨似地塞得腫了起來,回到總舵,卻完全沒了胃口,一連兩週吃不好飯,把才撐起來的那點體重又分毫不差地還了回去。
那個時候,就是站在這個屋簷下,槐楓很認真雙手合十叨唸著:神啊,或者其他什麼,你好歹也讓子桓胖一點吧。
聲音很小,卻還是順著風,飄進了楚雲耳朵裡。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
觸景生情,楚雲喃喃吟著,唸到一半,頓住了,愣了一陣,底下頭去,緊緊地握起拳來:人家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可眼下,人面依舊在旁邊的屋子裡笑得沒心沒肺地準備娶媳婦,當日的屋簷,卻已經裂了口子,掉了灰……
“哦——喔——哦!”
遠處傳來雄雞的啼鳴。
楚雲揉揉眼睛,才發現天那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一宿未眠。
回過神來時,竟已是槐楓婚禮當日了……
婚禮自然是極盡奢華之能事——數百個人一個多月的前期積蓄,就在這一天裡整個爆發出來,別的不說,光是清早那五公斤重的炮仗,就讓這四面環山的小縣城裡,足足迴響了一盞茶時間有餘。
槐楓像一隻溫順的貓,安靜地任楚雲幫他穿上蘇繡的新裝。
“等等你進去呢,就順著牆走,到新娘面前把紅絹子拉起來,帶到祖宗牌位前面——記得按照路線走,別走錯了,如果不記得了呢,就低頭看,地上有給你畫訓練場的那種白線了……”
楚雲一面整著新裝繁複的領子,一面絮絮叨叨地說,就像沒一次他們上場之前一樣——雖說槐楓也算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在江湖上享譽已久的劍客了,可和楚雲一起出門的時候,卻總還像個孩子。
“嗯。”槐楓乖乖地點頭,一如往常,“子桓,我心好跳。”
楚雲神色一滯,拍了拍他的肩:“結婚嘛,人人都這樣的——別怕,有我跟著呢。”
“……嗯。”槐楓依舊是一臉茫然,直到楚雲把他整頓好,要往外推了,他才忽然一把拉住了楚雲的袖子,“子桓,我總覺得這個事情怪怪的。”
“嘖,”楚雲拍開他的手,“還是不是男人啊!婆婆媽媽的——一個大劍客學人家小媳婦搞什麼婚姻恐懼啊……”
“不是,我是說……”槐楓把眉頭擰成“川”字形,“我總覺得……”
“有什麼覺得的都等這事辦完了再覺得——外面已經喊過吉時到了,那麼多人準備了那麼久了,單等著你一個呢,別讓你爹孃操心了,快去。”楚雲說著,就把他往門外推。
槐楓被他推到門邊,剛要扶上門把,卻又不死心地回頭:“子桓……”
“嘖!”楚雲咬了咬牙,臉上掛下慍色來,“不是說好了乖乖結婚的麼?——怎麼?臨到頭了反悔?”
槐楓一聽“反悔”二字,被針戳了似地一跳,連忙搖頭,拉開門走了出去——走了兩步,復回過頭來。
楚雲看著他那無辜的大眼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對他做了一個“快走”的手勢。槐楓盯了他三五秒,才依依不捨地轉過了身,向著新娘的花轎,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他走的很慢。
也不穩當。
可楚雲卻聽到他沉重而響亮——簡直是宏大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地,砸向自己的鼓膜,每一下都穿透神經,直撞心臟,震得五臟六腑顫悠悠地疼。
“子桓?”季彤探頭進來,“你還在這愣著呢?——伴郎要上場了。”
“就來。”
楚雲定了定神,拉平了衣服,悄悄地深吸一口氣,站到伴郎該站的地方去,面對著槐楓,牽起嘴角,在臉上劃出一個弧度完美的笑容。
槐楓牽著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