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失天下之時,趙家不過是沛縣一個普通人家,呂薔出嫁的時候,劉邦剛剛在碭山起兵,如今未央宮中的天子劉盈,也不過是個出生不久的孩子,等到劉邦做了皇帝,呂
氏在打下漢室江山的十數年中立下了不少功勞,但劉邦當時屬意幼子如意,為了罷太子另立,自然要打壓太子的母家呂氏,將功勞足夠封王的呂澤僅僅封了一個周呂侯,又為了安
撫呂氏,廣封呂氏諸人以做補償。
他的父親趙述,便因此得封五大夫爵。
趙覃家勢雖不顯赫,卻是呂氏親族,一向行走江湖,多得了幾分貴族的悠閒適度,但此人既然明知道他的家世,卻依舊敢擺明車馬,可見自有足夠依仗。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男子不答反問,“趙公子可記得五個月之前,自己做過什麼事?”
“五個月之前,”趙覃沉吟,“我從巴蜀入關,在藍田一位友人處盤桓了一陣,然後去了江南。”其中並無什麼干犯之事。
“郎君再好好想想,”男子垂眸,“出函谷關的時候,可曾遇見過什麼事?什麼人?”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眼角忍不住跳了幾跳。
趙覃愣了一愣,將身子往後靠了靠,有些瞭然,“原來,你是酈侯家人。”注:酈侯呂臺,周呂侯長子,呂太后侄,呂家第二代家主,與趙覃的母親為同胞姐弟。
男子微微蹙眉,有些愕然,還沒有開口說話,趙覃已經是嘲諷道,“為了一個離家的表妹,呂家人便敢徑自帶人到大漢州縣傳舍緝拿呂家親戚,真是好大的陣仗。”
“讓趙郎君見笑,”他一笑,不再辯解,淡淡笑道,“只是家主人很是牽掛小娘子,這才莽撞了一點。”
趙覃的面色好看了一點,“這樣說,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他嘆了一口氣,對呂空的前景有著淡淡的憂慮,“天下事,不過盛極而衰,衰而復生。”如今呂家聲勢已到頂
點,呂氏族人醉生夢死,他在民間行走,卻能看到一些細微徵兆,只覺得呂家後勢無著,如無遠慮,必有近憂。
茶衣男子目中閃過一絲詫異,卻掩了,淡淡開口,“旁的東西小人並不理會,只是年前小娘子意氣出走,一個單身女郎流落在外,境況不知,家主人很是擔憂,好容易尋到
郎君,敢請郎君告知小娘子下落,也好讓家主人安心。”
趙覃淡淡微笑,“回去轉告舅舅,淑君妹妹安全大約是無尤的,只是要想從我口中得到淑君妹妹的下落,那是不成。”話音一轉,“我趙覃看起來,就像是出賣自家表妹的
人麼?”
“這話,趙郎君親自和我家主人去說吧。”男子也不惱,笑吟吟的起身。
“怎麼?”趙覃驚怒,“莫非你還打算把我押回長安不成?”
“自然。”袁何拍拍衣裳上不存在的塵灰,“家主人擔憂小娘子,不親見一見郎君,怎麼放心的下?”他忽的漫不經心道,“趙郎君大約是弄擰了吧。無論我家主子與小娘
子之前有什麼糾紛,他們終究是親人。總不可能日後再也不見面的,郎君何必說的像家主人要跟小娘子過不去似的?”
“這”趙覃一時語塞。
“郎君今夜好好休息,”袁何笑盈盈的,起身,忽道,“算起來,郎君與家主人也是有親的。在下本當以禮相待,只是郎君武藝高強,家主人又下了死命,只得以藥物相待
,防著郎君半路走脫,在下也是無奈,待來日回稟過家主人,再向郎君請罪。”
從北地往長安,一路千里,風塵僕僕,趙覃複雜難言。
一路上押解的騎從,不同於當日包圍傳舍的六七十騎,只有十數人馬,但是都是身手剽悍的漢子,坐騎也均為良馬,令行禁止,精銳無比。
其實,認真說起來,除了下在飲食中讓他手足無力的迷藥外,袁何算是以禮相待,一路行止安排,急緩有度。
他一言不發,每日裡卻都在積蓄力氣,以求脫出這種受制於人的窘狀。
“袁君——”趙覃回過頭來,悠悠問道,“你效力我舅舅多久了?”
袁何在馬上欠了欠身子,“自先帝十二年,以天水良家子入京,已經八年了。”
“八年,袁兄也算是嫻熟弓馬了吧?不如,我們比試比試如何?”
趙覃忽然道,驟然伸手去擒袁何的脈門,變故兔起鶻落,袁何也算是臨危不亂,身子在馬上,硬生生往後退了一步寸。正要一提馬韁,對面裡劍鞘壓過來,手腕竟是半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