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說這一帶用不了。
所以兩部皮卡車啟動以後,石澗仁就處在一種極為不習慣的盲目狀態。
當然,他可以安慰自己這也是體驗的一部分。
因為前面那輛灰綠色的破皮卡車只在這條公路上跑了十來分鐘,就突然衝下路基,順著根本沒有車轍印的荒漠開始狂奔,石澗仁終於體會到為什麼要一刻不停的跟著前車,因為從衝上荒漠開始,車身就一直處在一種頻率極高的震動中,只要手上稍微放鬆,方向盤就會不由自主的被這種震動拉著偏離方向,於是得全程聚精會神的緊握方向盤,盯著前方那用防水塑膠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車尾貨廂,實在是這樣的奔走帶起來大量的揚塵,只能勉強看清前車輪廓,起碼跑了半小時,石澗仁才逐漸找到合適的距離,既不太近又不會太遠,還能看著地上的痕跡跟上。
接著最大的感受就是沒有參照物,自從離開了公路,衝進荒漠裡面,才能感覺到看似水平的地面其實是有細小波浪起伏的,形成一個個彷彿海浪表面的高低緩坡,看似平整,稍微上下就會把一輛車給遮擋住,石澗仁聰明的藉助揚塵,好幾次都在丟失前車的情況下又追上,然後每當車身攀上相對高點的地方,張望四周,都會懷疑這是不是剛才來過的地方,無數次重複以後就有點懷疑人生了,感覺不停的在存檔讀檔,有種反覆重複的不真實感,因為無論怎麼極目遠眺,能看見的景緻都是一樣的,土黃色的斑駁破碎地面直到天際,然後從那裡往上就是藍色天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顏色了,沒有飛鳥,沒有植被,沒有動物,沒有水流,什麼都沒有,每個方向延伸到天邊都是一模一樣,大腦,特別是從城市裡面來的大腦,已經習慣於藉助建築物、街道、路牌等任何參照物確認自己的存在,而在這裡沒有參照物,石澗仁終於懂了邵先生說地圖用不了的意思,因為根本無從判斷自己在地圖上的具體位置,只能大概知道一個片區,而且這種片區隨著不停移動,還在產生心理偏差,不停質疑自己的所在方位。
只有抬頭看看擋風玻璃上方固定的衛星定位儀,知道一直在朝著東南方向進發,速度保持在六十公里一直都沒有停頓猶豫。
從未經歷過穿越的石澗仁肯定不知道這在行內是個極快的速度,老手們很忌諱的速度,因為這種開法,要麼極為自信熟悉道路,要麼就分分鐘可能走岔道,最終迷路。
荒野穿越其實最危險的就是每一秒都可能丟失方向感迷路。
但邵先生的車顯然是前者,因為大概兩個小時以後,前面的地形就突然變化,從之前的荒漠變成有著赫然高聳的土塔林立狀態,紅褐色的土塔幾十米高,兩部車穿行其間恍若到了外星球!
如果不是自己親身到來,石澗仁怎麼都不敢相信同一座地球上,居然還有這樣的景色,看似無所不能的人類,居然在這裡看不到半點痕跡,完全就是自然鬼斧神工的純天然狀態,歎為觀止。
不過這樣的景緻依舊沒能引得倪星瀾有多大的變化,依舊沒有摘下墨鏡,依舊沉默無語的坐在後排,隨著車身震動的持續搖擺,都沒能把她抱著的手臂從胸口上搖下來,一直似乎對著前排兩座位間隙看駕駛員。
沒點心理素質也不可能面對兩小時這樣的凝視,當然這輛破皮卡車的空調效果也還不錯。
然後前面的皮卡車就在忽然衝上一處高高的山崖以後停下,等石澗仁順著車轍印也衝上去,就看見邵先生站在路邊用手勢示意他精確的停車角度位置,盧哲超已經下車來在地面上蹦蹦跳跳舒展身體了,他看起來真不是個適合拍武打片的,動作有點笨拙,石澗仁停下的時候,撲了他一臉的灰,卻毫不在意的湊到駕駛窗邊炫耀:“怎麼樣?!帶勁吧?景色好看吧?”
邵先生也過來,點頭表揚:“車開得不錯,我還擔心你會因為拍照之類丟失迷路,不錯……”
石澗仁和倪星瀾壓根兒就沒有拍任何一張照片,他甚至連相機都沒帶。
後面的倪星瀾也下來了,依舊還是那身嫩綠色衝鋒衣,沒有什麼動作,就是靜靜的轉頭看周圍,觀察這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已經習慣了空調車廂的身體突然又到了炎熱的環境,卻感覺毛孔好像都堵住了,起碼還有個適應過後才能流汗。
三位遊客聽邵先生帶著步行上山崖邊:“喏……看看吧,那邊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樓蘭古國,文物研究所還要過去三十公里,有軍隊駐守不允許隨便靠近破壞生態環境,特別是我們這樣繞著不受管控過來的,這是最近又最沒有環境影響的觀景臺了……”
三位遊客三種不同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