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對於與女人交往的態度上,都是出奇一致的流氓。
那幾年的大學生活裡,他們名頭一直響亮。
只是,肖慰是從始至終的流氓無往不利,而方初,卻在我身上栽了他有生以來第一個跟頭,我想,也許那也將是他這一輩子裡唯一的一個跟頭。
他是什麼時候對我發生興趣的?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後來他加入我們廣播站的那段日子,我們一直都很快樂。
屬於朋友之間很簡單的快樂。
其實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他。
他與肖慰太像。
與肖慰從小一直混在一塊,對於他那樣的男生,我基本可以免疫。
可當方初一臉憔悴站在我面前問我為什麼的時候,我還是會覺得心疼。
這個王子一樣曾經無比流氓的少年,他讓我心疼。
他說錢淺,如果你心硬如鐵,那麼就盡情嘲笑吧,嘲笑我的愚蠢,嘲笑我沒有你無情。
他曾那般憤恨地看著我,他說錢淺,我真想把你的胸膛挖開看看,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真的是石頭做的。
隱藏在鏡片後的睫毛輕顫,我垂下眼睫。
眼淚緩緩滑下。
方初,我的心是不是石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也會哭。
若你知道我這樣的人也有眼淚,會不會覺得安慰?
也許這樣,你就會滿足。
抬腕看看錶,已經兩點。
我苦笑,又到了回實驗室的時間。
這些年我的生活好似就是一直在圍繞著實驗在轉,研究人的心裡,研究人的記憶,研究人的本能反應。
所有的東西都離不開人,可最終研究的最不明白的,卻是自己。
若一日一個人可以看得清楚自己,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清晰。
清楚自己的感情,清楚自己到底該做什麼樣的選擇。
其實到如今我還能有什麼選擇?
我一早失去了選擇的資格。
王路說錢淺當年你建築學的好好的幹嘛突然改了去學心理?
我為他這個問題糾結了好半天。
我說我心靈扭曲,需要矯正,所謂治標更要治本,所以要從基層抓起。
王路對於當年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並不是很多。
他和多數人一樣,只知道原本我與方初一直很好,可是好著好著突然有一天我說不玩了,一轉頭就來了個一去杳無蹤跡,連回旋的餘地都沒留。
王路不解,王路說初初哪裡不好?雖然從前他的確是花了點,男女關係是也確實是亂了點,女朋友也著實多了一點,可他對你是真的啊?你和他開始的時候不就清楚的嗎?你不是一直也沒有介意?那時候兩個人好的像連體,怎麼說散突然就散?法律判人死刑還要過個堂什麼的,你倒好,連最基本的程式都省了。
他這是也在怪我呢。
我一時無言。
王路與方初關係親厚,他會向著他也無可厚非。
可我不喜歡他和我說話的時候用這種語氣。
是,我錢淺欠過很多人,看這麼多年過去,該還的,我已經全部還了。
還要怎樣?
要我撲在方初面前流淚懺悔?
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當初決定放棄方初的時候我就對他說過,我喜歡你,從來不曾摻假,可是方初,我們無緣。
今天我放棄你,我會覺得遺憾,也會心疼,但是,不會後悔。
但凡能有第二種選擇,我都不會走那條路。
那時那地的我,真的已經走投無路。
第 16 章
晚上九點從實驗室出來,習慣性拖著兩條已經麻木的腿回住處,遠遠看到別墅灰色的尖頂才突然想起來,那屋子裡還住著一隻來自外太空的恐怖生物。
視窗一片灰暗,方初不在。
這個時候他不在,是還沒回來,還是已經不打算再回來?
中午廣播站的節目結束秋水就打電話跟我告辭。
掛掉電話前他說錢淺,初初就是個彆扭的小孩,你要多多擔待。
一句話搞得我莫名其妙。
他居然說方初是小孩。
若小孩都是他這樣早熟,中國的家長同志估計都要嘔血。
事實上,我覺得方初現在的狀態很好。
至少比我想象中要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