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來反覆放了幾次,列出明天上午要用的討論提綱,不確定的部分翻查一下資料,全部弄完,看看錶,九點多。
時間真是不經用,一轉眼就這麼晚了。
肚子咕嚕嚕一陣叫,這才發現晚飯都還沒吃。
一定要跟研究院申請給我頒發個廢寢忘食獎不可,誰會比我更敬業?
休息室裡根本沒有東西可以吃,這個時候,只能去便利店。
穿好大衣鎖了門出去,外面居然又在下雪。
不知道下了多久,地面都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咯吱咯吱地響。
回頭看遠處燈火輝煌的住院部。
幾乎每個醫院都差不多的樣子。
恍惚中好似回到當初在醫院守著吳瓊的日子。
也是在這樣的地方,我看著醫生推著我媽冰冷的屍體越走越遠。
忍不住全身發冷,緊緊了身上的大衣,仰頭看紛紛揚揚的雪花。
耳邊響起下午那個年輕大男孩淒涼的聲音。
他問我,為了一個不懂愛不相信愛的人去死,是不是很傻。
的確很傻,可是,這世上像你這麼傻的人,卻不只一個。
我認識的,好像都是這麼傻的人。
吳瓊是,我媽,也是。
可是說實話,值得嗎?這個世上,我們最應該愛的那個,不應該是自己嗎?
我想,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還是愛自己多一些的。
我覺得我到附院,不像來做研究,更多的像是在做兼職。
不知道應不應該跟醫院方面談判加我薪水。
那自殺男孩成了我專屬心理病人。
病人都是孤獨的,因為孤獨,所以心底的難過會被放大到無數倍,為了讓他可以儘快好起來,我即儘可能地抽更多時間去和他聊天。
坐在他窗前和他慢慢說話的時候,真的會讓人有種錯覺,以為他就是當年的吳瓊,一樣那麼脆弱,一樣那麼無助,一樣那麼死心眼的相信一段不該相信的愛情,一樣那麼真心的愛著一個不該去全心愛的人。
我想,我這麼盡心盡力地想要幫他,也許真的是在為自己贖罪。
專家組這幾天一直很興奮,因為加州號稱Charles第二的Tony教授要來A市做精神分析講座。
恩師特地交代我去見見Tony,他說威爾遜醫生很願意做我的心理督導。
難為他想得如此周到。
與我同在一組的陳涵非常想見Tony,於是那天我變留守實驗室,讓他去見偶像。
然後我給Tony打了電話,約好晚上一起吃飯。
和Tony,我真的不熟,跟在恩師身邊時見過兩次,聊的內容也都是關於學術,我們沒有私交。
照顧他年紀大,我們約的地方就在他住的酒店一樓餐廳。
七點鐘,他從樓上下來,出現在餐廳門口,身邊跟著個年輕人。
Tony和我招手,“Hey,Joy。”
然後轉頭笑著和身邊的年輕人說話,光線很暗,看不清那人的臉,可能是說到我,那年輕人突然探身看過來。
只一眼,他愣了。
我也愣了。
竟然是吳瓊。
我眨眨眼,深吸口氣,才讓自己心跳平穩。
這是回來後第二次見到他,他氣色很好,和Tony聊天時,臉上始終帶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上前去打個招呼,動作躊躇,略略帶了那麼一點僵。
倒是他突然笑起來,雲淡風輕的樣子。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突然冒出來的一個聲音打斷,“表哥,可以走了嗎?”
是李夢。
李夢看到我,神色一變,飛快地擋在吳瓊身前,柳眉倒豎,“錢淺,你來幹什麼?誰讓你出現在我表哥眼前的?”
遍體生寒。
眉頭皺了皺,“李小姐,你搞錯了吧?這酒店是開門營業的,有誰規定我就不能出現在這裡?”
“你少強詞奪理,你還嫌害人害得不夠?如果沒有你,我表哥怎麼會受這麼多苦?你是不是看我表哥現在好了,生活正常了,所以覺得心裡不平衡了?你又想怎麼害他?你還要不要臉?”
我白了臉,額頭青筋直跳,心裡的火苗一竄一竄地往上冒。
吳瓊的臉比我的還要白,嘴唇顫抖,抬手狠狠一個巴掌揮過去,聲色俱厲,“李夢,誰教你說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