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追回到房裡才發覺,戚王給她的另一顆楊梅,還在她手裡。
在滿室暖黃的燈火下,她託著那顆楊梅愣了會兒神。紫紅的,圓圓的,大概在不經意裡劃壞了表面,有幾縷淡淡的汁水溢位來淌在手上,像幾條細細的綢帶圍繞著它。
她突然覺得這顆楊梅格外好看。
阿追不自覺地露了笑,舒了口氣,將楊梅放在榻邊的案頭上,自己歪到榻上去躺著,望著榻頂思量接下來的事情。
戚王贊同追查雁遲,這很好。若是,便絕了後患;若不是,她也不會非要將雁遲怎麼樣——她也覺得自己並沒有姜懷說的那樣可怕。
可是戚王方才突然提起的要她參與廷議的事……
阿追蹙起眉頭。這事實在有些意外,她上一回參與戚國的廷議,還是在恢復記憶之前,做太史令的時候了,之後便從沒有過<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現下他忽地提起來無妨,但是還是別的朝臣要求的?
他們為什麼會提這樣的要求?因為她讓他們得了解藥麼?
她讓他們得了解藥,所以他們想用在戚國的權勢來謝她?
似乎說得通。正好昨天聽完姜懷的話,她也不想回弦國去了,說不上怨恨,只是一直以來,她將姜懷視作她對弦國最深的一份牽掛,昨日的那番話讓她忽然不知該如何安置這份牽掛。
那索性只將弦國當“故鄉”,換個地方謀生也好。總之不論如何,明日先去看看吧,左不過就是她不“議”只聽,幫不上忙也不添亂。
阿追便著人去向戚王回了話,起身盥洗後又躺回去就寢。眼睛閉上前不經意地掃見案頭擱著的那顆楊梅,她禁不住地笑了笑,闔目入睡。
翌日卻睡過了頭,起得略晚了些,正焦急地更衣梳妝怕去晚了,聽婢女說胡滌來了。
阿追剛抬頭,便從鏡中看到胡滌已進了門,向她一揖:“國巫。”
阿追實在沒有閒工夫停下手來與他說話了,婢女繼續為她梳著頭,她邊挑耳墜邊笑道:“不必多禮,是有什麼事?”
胡滌看出她的焦急,笑了笑:“國巫,殿下讓臣來傳個話,請讓您不必著急,他等著您一道過去。”
阿追顯然一愣。
她去廷議,雖然算不算戚國的“臣子”要另說,但戚王到底還是實打實的一國之君……
他特意等她?
阿追想了想,將聲音壓低了些:“戚王殿下與你同來的?”
胡滌沒有否認:“是,殿下在外面,說怕您不自在,不進來了。”
阿追:“……”她躊躇著道,“請他……請他進來吧,我請他喝茶。”
胡滌一躬身就出去了,嬴煥正在廊下踱著步子,見他出來立刻問:“起床沒有?”
“……起了,起了。”胡滌回道,而後說,“國巫說請您進去喝茶。”
“噝……你!”嬴煥皺著眉瞪他,又怕裡面聽見不得不壓低聲,“誰讓你告訴她我在的?”
胡滌往後縮縮,眼也不敢抬地回道:“殿下恕罪,國巫……國巫她問的,臣不敢騙她。”
嬴煥冷著臉往門內看看,忽地就緊張起來。
其實沒什麼可緊張的,明明時常見面、明明昨晚才剛見過,相隔一夜之後唯一的不同……只是因為現下要去廷議,所以穿得更正式一點?
不對,必不是因為這個。
嬴煥好生定了定心,靜神沉吟了須臾,猜是因為這回是她主動請他進去坐,他才一時失措。
他長緩了一息。
確實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和氣的“相邀”過了,總是無事就不見,他有事找她時,她也常是不及多想就要躲<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嬴煥下意識地理了理衣領,回神間意識到自己太“如臨大敵”,咳嗽了一聲緩了緩窘迫,終於舉步進去了。
進屋,他看見她正端坐在妝臺前,黑底紅繡紋的廣袖曲裾莊重大氣,衣裾衣袖鋪開蘊出的氣勢格外逼人。梳妝也已接近尾聲了,乾淨雅緻的白妝,隻眼周氤氳開一抹桃紅,他站在側邊依稀看到這抹桃紅,但在銅鏡中才能看見她的雙眸,明明看不太清楚,他還是覺得她一雙水眸被那抹桃紅襯得攝魂奪魄。
他正屏息看著,聽到她的聲音幽幽地響起來:“殿下特意等我,是因有什麼事要我到了才能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