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張望的老道訝異出聲,這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個身高腿長,步伐矯健的身影上。
該死,貴人就在這裡,這不是要丟醜了麼?
此時抱頭鼠竄的林靈噩才回過神來,暗叫不好。
七難這個法號一直埋在他心底深處,代表著他又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跟早年當和尚那段經歷不同,這段經歷他作夢都想忘掉,偷了師傅的心血著述這樁痛腳,他絕不想被人抓住。
在汴梁混了幾年,終於混出了點名聲,入了徐知常的眼。徐知常將他推薦給了好幾個高官權貴,但始終沒得到當面親會的機緣。前日徐知常忽然要他作好準備,說今日有貴人來,還不願說貴人身份,他已隱隱有了猜測,狂喜之下,也份外忐忑。
天網恢恢啊……
林靈噩悲愴地感慨著,眼見自己就要飛黃騰達,舊日夢噩卻驟然降下,此生所得的最大一樁機緣,就要這麼廢了麼?
不……不能這麼認輸!
林靈噩停步轉身,眼中閃爍著熾熱精芒,心中大喊,我要逆天!
摘下腰間的桃木劍,手在袖中一轉,掌心就多了一團物事,往劍身上一抹,再籠手回袖,又捏出一搓粉末,往身前一灑,嘴裡唸唸有詞,指頭猛搓,閃起點點火星。
這等法門他已演練得無比嫻熟,旁人絕看不出門道。本是要在貴人面前演示,不過此時此境,用出來更顯自然。那個追他的少年更像個措大而不是道士,應該不擅這些法術,估計只是受師傅委託來找人的,用上這等剛烈的“雷法”,怎麼也能嚇退。
滋……蓬……
一溜兒紫電在桃木劍上蹦起,身前的粉末炸出嗡鳴雷音,擴為一團紫煙,罩向已近到兩三丈外的追兵。
亭臺裡一片譁然,中年人抽了一口涼氣,目光緊緊鎖在林靈噩身上,角落裡那個老道士則是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長氣。而兩個宦官,外加一幫小姑娘們,則是好奇加興奮地瞪圓了眼睛,道法!親眼見到真人施法!
眼見煙霧迎頭罩來,王衝不僅不慌亂,還想仰天大笑,牛鼻子拿這種小把戲來哄人也就罷了,還當作對敵之術,也未免太自欺欺人了!他甚至有閒心想到了靖康之難時。道士郭京搞的六甲神兵。
身為九百年後的現代人,王衝不僅不信這一套。更熟知其中奧妙。他早從趙老道那掏來了這一脈“雷法”的把戲,七難的這一招雖不認識。估計改良過,但原理卻不可能有變。從古至今,方士所玩的小把戲,都以化學為根,不然怎麼叫鍊金術士。
笑話歸笑話,王衝卻不會小覷這團煙霧,不敢貿然衝過去,誰知道七難加了什麼料。
止步左右一看,旁邊石臺上放著木盆。像是釣魚時的魚盆,裡面還積著水。端起木盆,王衝振臂一潑,一道水幕卷出,煙霧遇水,先是破開一個大窟窿,再縷縷與水氣相融,瞬間就被滌盪一清。
“噢哦……”
亭臺上眾人看直了眼,張著嘴。發出了無意識的嘆聲。紫霧詭奇駭人,似乎有莫大威能,卻被一盆水破了!?
這個……少年,怕也是身懷道法的異人。
中年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潑水人的身上。這才看清是個裹著濃濃書卷氣,年方弱冠的少年。
被潑了半身水,道袍溼了。道冠也歪了,林靈噩心中大苦。這少年哪是讀書人。分明就是同道中人,甚至還知雷法根腳。說不定就是趙老道後收的弟子。
倉促之下也難再施“道法”,眼角又瞟見亭臺上人影憧憧,自是貴人在看著這一幕,林靈噩腦子瘋狂轉動,竟又想出了對策。
他急聲喊道:“師弟!貴人在前,師門恩怨先放放罷!”
王衝一愣,也沒想到這傢伙猜出了自己來歷,水潭對面的亭臺上響起一片掌聲,還有女童的稚嫩笑聲,這才記起來,道人說過,裡院有貴人。
“眼前正有一場大富貴,師弟若與我同心,自有厚報!”
被像是宦官的侍從喚去亭臺,林靈噩對王衝低聲說著。
“不管什麼富貴,交回道書,我便不為難你。”
王衝卻不在意,他只關心趙老道的委託。
“區區道書算得了什麼,此間事了,便交還於你。”
聽王衝只是要書,沒說到要替師傅“清理門戶”,林靈噩鬆了一口長氣。
進到亭臺裡,就見幾個道人和一群小姑娘,以一箇中年俊雅道人為中心,王衝頓時犯起了嘀咕,看這年紀,這氣度,還有身邊兩個如太監般的道人,難道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