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無瀾,全身都在叫囂地翻滾沸騰,可腦子卻無比的冷靜,理智到她近乎再沒人味。
滿心的算計反覆延展,像無數的蛛絲,密密麻麻,每一條的蛛絲都意味著不同的結果,這要在畫舫上的三四天,她這刻就已經想過不下百種神不知道鬼不覺弄死墨卿歌的法子。
可這些,都被她一一否定掉了。
墨卿歌加諸在她身上的恥辱和仇恨,她怎可那般輕易就了結了,她要像鈍刀割肉一般,一點一點從她身上討回來。
殺死一個人簡單,可要讓一個人生不如死,卻是難上加難。
她知,墨卿歌對她,亦是同樣的心思。
爾後,她的目光又落到樂清泊身上,只見正隨著墨卿歌往畫舫走的樂清泊,微微皺著眉頭,臉上無甚笑容,可對墨卿歌偶爾的側頭低語,也會溫柔的淺笑一聲。
她手握緊輪椅扶手,耳邊兩年之前的約定還清晰在耳,可自她來京城這麼些日子,她故意未透出半點訊息。也沒主動去找樂清泊,就是想看他,到底會不會千方百計地打聽她的訊息。
若是有心,又何故到如今都還不知她的下落。
許是察覺到古緋的視線。踏上畫舫的樂清泊眉頭皺的更深了點,他轉頭看向一身攏在白紗中的古緋,眼中就露出思量的神色來。
古緋只覺自己胸膛鼓動不休,似乎要跳脫出來。
他,是否還能認出這模樣的她來?
然而事實上——
墨卿歌同時也注意到了古緋,她只看了古緋一眼,又瞥了瞥樂清泊,朝左聖司問道,“左公子,這位是?”
左聖司不要先古緋同墨卿歌有接觸。便漫不經心地揮手道,“一個想來畫舫一觀墨姑娘制墨的學徒而已,朋友所託,沒辦法。”
說著,他還攤了下手。
苦媽今日也是稍微妝扮了下。連夜鶯,她都在她臉上塗抹了些小玩意來,樂清泊兩年前去易州,自然是見過苦媽和夜鶯的,不過都是下人,那會他也沒怎麼注意,故這會雖看著兩人覺得有點面善。一時半會也想不起熟在哪。
苦媽幾不可察地鬆了口氣,若是左聖司不這麼說,她也會當先出口,將古緋的身份糊弄過去,雖說兩人終會見面,可卻不是這個時候。
墨卿歌收回目光。她輕輕一拉樂清泊袖子,微側頭,露出好看的脖頸邊沿,低聲問道,“清泊。走吧。”
樂清泊淡淡應了聲,不再看古緋一眼,只當自己剛才一晃而過的熟悉感是幻覺,隨著墨卿歌往畫舫裡頭去。
待兩人走遠,古緋整個人鬆懈下來,她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連背脊的衣衫都被汗溼了。
他沒認出她,他終究還是沒認出她來。
古緋不知自己是該慶幸還是傷心,她從前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許諾給她天長地久生生世世的男子,如今伴在仇人身邊不說,還對她見面不相識。
苦媽多少能感受到古緋的情緒,她朝等在邊上的左聖司道,“左公子,小的家姑娘臉上該用藥了,可有房間?”
左聖司愣了下,連忙道,“有的,早準備好了,這邊。”
將人領進小房間後,在門外的左聖司有心想等在外面,可畫舫裡頭的墨卿歌不得不招呼,所以只得隔著門同古緋支會了聲,就旋身離去。
小房間裡,一應俱全,苦媽關死門,夜鶯趕緊將白紗帷幔自古緋的頭上取下來,然才一眼,她就呆住了,“姑娘,您的眼睛怎那般紅?”
古緋不覺,苦媽過來一看,驚呼了聲,趕緊拿來銅鏡讓古緋自己看。
小巧的銅鏡中,素白臉上淡漠一片,唯有那黑白眼瞳浮起殷紅色,宛若鮮血浸染,成為唯一的色澤,像是白紙上的一點硃砂,孤寂而廖遠,又瀰漫著無聲的悲傷。
她扔掉銅鏡,吩咐道,“將木窗撐開點,你們先出去。”
夜鶯還想說什麼,被苦媽一拉,便悻悻閉了嘴,聽話地將木窗撐開點點,同苦媽一起出去了,兩人也沒走遠,就在外面守著。
古緋轉著輪椅,靠近木窗,透過那點縫隙,眼見汪藍碧波的水流,黑瞳之中荒蕪成片片沙漠,再不存半點念想。
如此,她從日出到日中,靜默成雕。
左聖司來過幾次,都被苦媽以古緋有點暈船的藉口打發了。
畫舫那邊,已經嬉笑聲鬧騰開了,鬥墨之事要下午才開始。
墨卿歌這次也將自己七妹墨靜秀一併帶來了,十分有意讓其與左聖司先處處,左聖司被擾的不甚其煩,終於在他望穿秋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