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慄氏子。慄延,字‘仲壽’;慄夫人長兄嫡子,太子宮慄良娣同產弟。哦,大王,太子殿下……”
輕輕扯動膠東王表兄的弁服袖管,陳嬌指指少年的背後……
這時打慄延身後又轉出幾名達官貴人。被簇擁在中央的青年龍紋錦袍,金冠朱綬,面如冠玉,舉止典雅——正是當朝的皇太子劉榮。
“寺人,寺人,”大漢的膠東王用力拍擊輦座,沉聲命令:“落輦!”
鳳儀輦穩穩落地。劉徹搶先一躍而出,站到肩輿前下方伸出臂,小心地扶表妹下輦,嘴裡不忘連連叮嚀:“阿嬌,慢行,慢行……”
做弟弟妹妹的才向長兄(大表兄)行過禮問過好,還不等劉榮選個話題,原先立於太子側後方的一位文士就先一步走出來,與館陶翁主打起了招呼:“阿嬌,阿嬌……不期而會呀!阿嬌此……往宣室殿耶?”
阿嬌頷首,甜甜地笑……
劉榮好脾氣地笑笑,向邊上讓了半步。
慄延卻不然,幾乎是立即鼓起雙眼衝該文士瞪啊瞪,可看看皇太子表兄兼姐夫的態度,只得不情不願地忍氣吞聲——這位不僅姓‘竇’,還是竇太后親弟弟章武侯的嫡子,是劉榮貨真價實的表舅舅。
阿嬌和劉徹當然不會不認識竇家的表舅,尤其竇亮還是章武侯最寵愛的幼子。在切實對兩個小貴人表達過自己的關心後,竇亮舅舅心滿意足地後退——現在,‘輪’到皇太子了。
劉榮面色和煦:“細君,大母可安好?”
合攏雙袖,館陶翁主將手收進垂胡袖,右手覆左手,加至額上,然後深深地彎腰;起來後,重複一次;再度站直後,才朝皇太子點頭。
接下來,小貴女垂首恭立。
皇太子劉榮霎時一愣,隨即又溫聲問:“阿嬌細君,近日……姑母可安好?”
合攏雙袖,館陶長公主的女兒將手收進垂胡袖,右手覆左手,加至額上,然後深深地彎腰;起來後,重複一次;再度站直後,才對帝國皇儲點點頭。
然後,小貴女還是垂首恭立。
動作,標標準準;行禮的過程,有如行雲流水般優雅流暢,令人——心悅神怡。
年長的旁觀者們相顧微笑,慄延竇亮等幾個伴讀的眼中紛紛閃過異色。
可榮表兄卻是一臉的愕然,頓一頓,才略帶尷尬地笑笑,明知故問:“細君,此……前往宣室殿?”
這回沒行禮,貴女僅僅是點了點頭。
‘呵,這下好多了……’劉榮太子柔了話音,輕輕地問:“阿嬌……可安好?”
合攏雙袖,長樂宮竇太后的孫女陳嬌將手收進垂胡袖,右手覆左手,加至額上,然後深深地彎腰;站直後,雙手交叉置於腹前,緩緩點一點頭。
後面,又是——垂首恭立。
看看竇亮表舅,又瞅瞅劉徹弟弟和他抱的胖兔,慄太子劉榮渾身充滿了無力感。
恍惚間,劉榮甚至產生了某種荒誕的念頭:面前這位謙恭多禮到近乎刻板的貴女,和記憶中那個一見到他,就會“從兄”“從兄”歡叫著撲過來的小表妹,真是同一個人嗎?
年輕的皇太子劉榮登上帝國的儲君之位才數年,以他現在的身高來俯視,看得最清楚的就是館陶表妹飽滿白皙的前額和梳成少女鬟髻的萬千青絲——‘黑’與‘白’的強烈反差,因著玉頰桃腮的緩,衝奇異而協調地合在一起,美妙和諧。
‘當然是同一個人!’慄太子暗暗嘆息,不無落寞地自嘲:‘看剛才和阿彘同輿而來,一路上親親熱熱的;還有和竇亮表舅,也是親切有加;只有對我……’
‘會不會是……阿嬌知道啦?知道母親曾回絕姑姑……聯姻的想法?’念頭一旦冒出來,就變得無法剋制,劉榮很想看看阿嬌的眼睛驗證一下——眸光,永遠會洩漏心靈的秘密。
皇太子表兄在輕輕地喚:“阿嬌,阿嬌,阿嬌……”
濃密微翹的睫毛,在少女的面龐上落下兩片陰影,嚴嚴實實掩住那雙會說話的明眸。
‘或者……是我想多了?’皇太子劉榮無語地瞅著館陶表妹,好不無奈:‘姑媽如此高傲的性子,估計巴不得所有人忘了此節才好,哪裡還會主動去告訴女兒!父皇和祖母太后又下了禁口令,應該沒人那麼大膽敢說給阿嬌聽吧!’
館陶翁主保持著謙遜文雅的仕女站姿,垂著頭一動也不動。
大漢的膠東王緊盯嬌嬌表妹,看著看著,很嗨皮地笑了!韓嫣兩頭看看,面無表情。
自認榮居‘國舅後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