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敗仗。畢竟如姜地那種情況,並非靠兵力和謀略便能取勝的,那些瘴氣、毒物……每想起一次,他肩上的舊疾便是陣陣生疼。
戰事一直膠著到了二月底,總算有了一絲轉機。軍報上說,主帥沈予中了不具名的毒物,險些喪命,幸而得到當地一名女子相救,才挽回性命。休養十餘日,沈予如今已無大礙,開始率軍深入,預計三月中旬便能剿滅亂黨。
聽了這訊息,聶沛瀟終於長舒一口氣,取過信箋提筆寫道:“速戰速決。”想了想,又添上四個字:“出岫無礙。”
馴養有素的飛鴿振翅上天,綁著誠王的軍報,遙遙飛去不知名的地點……
轉眼到了三月中旬,出岫的身子終於痊癒,雖然面色依然憔悴,但已隱隱再現絕代風華。而沈予在姜地也頻傳捷報,戰事到了收尾之時。
在此期間,聶沛瀟一直沒去雲府探望出岫,一是他心繫戰事,二是知道出岫纏綿病榻,於禮數而言自己去了也見不到人。但他時不時地會送些補品藥材過去,派去的御醫也每日向他彙報出岫的病情。
三月二十,從京州請來的幾位御醫打道回府,出岫為表謝意,親自在雲府設宴送行,誠王聶沛瀟自然成為座上之賓,這頓送行宴也算賓主盡歡。
宴後將幾位御醫一直送出煙嵐城,聶沛瀟也破天荒地跟著去了,直讓幾位御醫受寵若驚。出岫難得出府一趟透透氣,也沒急著回去,便在城外信步而行,聶沛瀟陪在一旁,自然而然問起她的近況:“身子都好了?”
“嗯。只是坐得時間久了,還有些乏力。”出岫清眸淺笑,比從前多了一絲寧謐:“這次真是多謝殿下了。”
“我要的不是一句謝。”聶沛瀟想要說什麼,頓了頓又嘆道:“罷了,如今你身子未愈,我還是不給你多添煩惱了。”
“沒有,您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出岫輕聲道,這一句她說得真心實意。
聶沛瀟俊目一挑,笑道:“救命之恩難道不該以身相許?”
出岫腳下步子一頓:“您說笑了。”
聶沛瀟沒有再逼迫出岫,只仔仔細細打量她一番,無比疼惜地道:“你瘦了很多,也很憔悴。”
出岫下意識地抬手撫上臉頰,自嘲而嘆:“如今是好多了,您不知道我剛醒來那會兒,都不敢照鏡子。”
“誰說的?你一直是最好看的。”聶沛瀟由衷地笑說:“即使你生病憔悴,也是個病美人,勝過世間庸脂俗粉何止百倍。”
“聽堂堂誠王如此誇讚,還真是受用得很。”出岫笑道,又想起屈方說過,自己纏綿病榻的這幾個月裡,聶沛瀟擔心不已,連封王的典儀都沒參加,便匆匆帶著御醫從京州趕過來,期間還多次前來探視。
若說沒有一點感動是假,何況對方貴為親王,前後算起來也痴了兩三年,若是逢場作戲早該放棄了。都說女子珍惜容顏,出岫只要一想起自己生病時的鬼樣子被他瞧見,如今還能聽他說出這番讚美,安慰之餘也是動容。
春色三月,草長鶯飛,煙嵐城外倡條冶葉婀娜多姿,任人攀折,像極了青樓女子的悽然宿命。出岫怔怔望著那柳葉繁花,想起自己的過往經歷,不禁略微出了神。
“夫人?”聶沛瀟關切的聲音適時傳來:“可是身上不適?”
出岫緩緩回神抬眸望去,只見聶沛瀟紫色錦袍金綬緩帶,俊面清逸、倜儻風流,目中隱隱約約閃爍著情意,還有擔憂。
出岫在心底默默而嘆,這是位天潢貴胄,而自己呢?她低眉淺笑,端的是一陣自嘲:“我沒事,方才走了會兒神。”
聶沛瀟緊蹙的眉峰這才舒展開來,沉吟片刻又道:“你知道你這次病癒之後,最大的變化是什麼嗎?”
出岫微有遲疑,笑回:“該不會是我變醜了罷。”
聶沛瀟搖頭,也不賣關子,目有灼光熾熱望去,富有磁性的聲音低緩響起,難掩愉悅之意:“你這次痊癒之後,沒有在我面前自稱過‘妾身’。”
是嗎?聶沛瀟這麼一說,出岫才意識到這一點,自己好似真的在他面前懈下防備了,至少不再自稱“妾身”,便如同對方早已不再自稱“本王”。這其實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細細品味便知道,是彼此放下身段、放下生疏之後的一種熟稔。
倘若聶沛瀟這番話放在一年前或半年前,出岫聽了也許會感到耳根一陣灼燒,赧然、疏離、刻意迴避。但如今,經歷這一場生死之症,一切禮數她都不大在意了,外人的言語表態也能淡然看待。只因她更堅定,但究竟是堅定了什麼,她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