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咬緊唇瓣。
翌日城外,謝映棠站在棚中施粥的時候,腦子還在回想著夢中的少年。
年歲日久,當初那些平淡的細節非但沒有完全忘卻,反而日益清晰。
她如今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有時候也像是上天註定的。
面前的男子領了一碗熱粥,低聲道了謝,下一位老人便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來。
謝映棠吩咐道:“去扶著這位老伯。”
身邊謝族僕人上前來,將老人攙到一邊去歇息,又去取了碗,將粥端到老人面前。
那老人連連道謝,謝映棠低眸一笑,又親自拿了碗,將粥盛了遞給下一個人。
粥鋪前人流湧動,謝太尉早就在朝中打了招呼,端華翁主拿了阿耶的腰牌,在城外行善事,引得經過城門計程車族馬車紛紛停下觀望,事情漸漸傳揚開去,百姓一時稱頌。
後來,崔君裕便聞訊趕來,與紀清平一起幫忙安置百姓,崔君裕將上回拍賣赤玉卮多餘的錢拿來,順理成章地買了一些布匹為他們做了一些衣裳褥子,紀清平則一個個問候過去。
城外這樁事也引來了一些貧寒書生,他們這些人素來不得志,卻抱著一顆救濟天下的心,雖多數只是空想,卻也熱心時事。
他們本不喜歡有些貴族子弟的做派,可瞧見謝崔二族的族旗之後,卻又暗暗咋舌,低聲議論著散去了。
個別人卻留下來,遲疑了許久才去問道:“我、我可以與你們一起嗎?”
崔君裕直接笑道:“自然可以,這位兄臺,在下崔君裕,喚我崔二便可,不知兄臺姓甚名誰?”
“……”
崔君裕不拘小節的性子鼓勵了許多人,才半日便已安置好了大多數流民,謝映棠戴好帷帽,笑吟吟地坐在一邊的胡床上,接過侍女的遞來的帕子,慢慢擦著額上細汗。
崔君裕忙活了一會兒,拎著胡床到她身邊坐下,沉默半晌,沉重道:“我想出仕。”
謝映棠意外地看過來,“為何?”
“他們日子過得都不好,我還在鎮日遊山玩水,動輒一擲千金。”崔君裕諷刺地笑了一聲,“我所不屑一顧的,是他們永遠也想不到的,我又何德何能?再這樣下去,我於心不安。”
“也好。”謝映棠想了想,問道:“那你可又想好,是從文還是從武?”
“我不知道。”崔君裕怏怏地嘆了口氣,“我得回去問問阿兄,文武都好,總之,我決定得做個有用的人了,如今想想,除卻那些附庸風雅的本事,我不會武,也不太懂治理百姓,好像什麼都不行……”
他越說越發地鬱鬱不樂,陷入自我一無是處的譴責之中,謝映棠也不知該怎麼勸他,兩人便這樣坐著,吹著城外刮來的涼風,相繼陷入沉默。
前方傳來一聲清響。
謝映棠循聲看去。
一名布衣男子抬手揮開了謝府家奴的手,嫌惡道:“這是什麼粥?跟水似的,堂堂謝族,說得是來救人,實際上出手也這麼吝嗇?”
那家奴臉色微變,礙於禮節教養,便只低聲解釋道:“這粥並不稀,足下去城中任何一個粥鋪內打聽,都是如此。”
“哦?”那男子道:“你們這些當權者欺壓我們在先,現在又假惺惺地過來施捨,誰知道里面有沒有下毒,還是以為就憑這樣,我們就對你們感激涕零?”
那家奴皺緊眉,轉頭與身邊人對視一眼,另一人道:“天子腳下,我們不會下毒,你若再成心詆譭,休怪我們不客氣。”
那男子等的就是這一句,連忙大喊道:“你們快看啊!謝族仗勢欺人了啊!我就問了一句有沒有毒,就要殺人滅口了!”
擠在後面的百姓不知發生了何事,聽聞此言一陣譁然,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有人正欲喝粥,聞言將一碗粥全部打翻。
有人剛剛喝完熱粥,臉色一變,便開始瘋狂乾嘔起來。
場面微有失控。
那人是成心來找茬攪事,明眼人一看便知。
或許是單純看不慣他們這些士族,又或許受人指使,不願謝族白白得了仁慈之名。
紀清平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忙道:“諸位別慌!我們不會做這等惡毒之事!他只是汙衊!”
可任他怎麼喊,都無人理他。
謝映棠斂袖起身,慢慢上前,冷笑道:“給我拿下他!”
那人一驚,沒想到眾目睽睽之下,謝族的人真的不顧忌人言,直接要對他動手,連忙一邊大喊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