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歡場上打滾了這麼久,什麼樣的男人什麼樣的眼神看不出來,可是那慕蟾宮看她的眼神,她就感覺不到絲毫的冒犯和想入非非。她那麼個人站在他跟前,他竟然也就是請她喝了一壺茶而已。倒是她要告辭的時候,恰好遇上慕家的家丁來找慕蟾宮,說是慕老爺子又要找人替他說媒的事情。慕蟾宮一聲無奈的輕嘆,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後來一問,才知道原來慕家老爺子如今已經病重,老人家別無所願,只希望能看到唯一的兒子可以成家立業,這樣他死也瞑目了。慕蟾宮是個孝子,可聽說三年前他跟隨父親在洞庭停留的時候,曾經有人前去說親,說她家的女兒為了慕蟾宮相思成疾,希望能將女兒嫁給他。那時慕蟾宮跟父親說了此事,慕家老爺子覺得少女心思的事情說不好,而且素未謀面,哪能說娶就娶呢?於是就沒有同意,慕蟾宮見父親不同意,當然也就沒有堅持。事後少女的母親又來找他,說女兒心繫於他,非他不嫁,還說女兒病了之後一直沒有起色,只要慕蟾宮去唸詩給她聽,她的病就會好起來。慕蟾宮沒想到自己唸詩還能治病,將信將疑地跟著少女的母親偷偷地離開了商船,在少女的門外唸詩給她聽,那個少女的病竟然真的好了。慕蟾宮即將要離開洞庭,見少女的病情有了起色不忍心再打擊她,就說父親不同意他們的親事,等到父親同意的時候,他再來此地提親,讓少女好好養病。如今慕家老爺子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慕蟾宮也派了人到洞庭去找當時的少女,可毫無訊息。他將記憶中的那個地方畫了出來,讓派出去的人跟著畫面的地方去找,可找到那個地方,都說那是一片荒地。慕蟾宮就納悶了,怎麼好好的房子院子,說沒就沒了呢?這事情被慕老爺子知道了,都說兒子當初是遇上了妖物,老爺子當心自家兒子會再度被妖孽迷惑,這會兒功夫正忙乎著要兒子趕緊成親呢。慕蟾宮也並非是不願意聽從父親的意思,只是當初他跟那姑娘說了等父親同意後,娶她為妻。如今即使父親依然不同意,他當時所說也是權宜之計,但另娶他人之前,還是希望能找到當時的那對母女說明情況。否則,豈不是耽誤了人家?“這些年來,我也見過不少有錢人家的子弟,這些公子哥兒都是見了新人便忘了舊人,像是慕蟾宮這樣的人,已經十分稀少了。”夏安淺聽完蘇小小所說的事情,想了想,覺得那對母女大概就是白霞和白秋練了。蘇小小:“凡事最怕比較,與世間的這些自詡風流的才子們相比,這慕家公子也算是這世上所剩不多的正人君子了。至少,人家要另娶之前,還惦記著曾經的許諾呢。旁人都說他當初遇上的是妖孽,他還是要去尋人。公子,您難道不覺得這樣的人很難得麼?”夏安淺將手中酒壺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往旁邊一扔,“嗯,確實難得。”蘇小小聞言,側頭,幾縷青絲滑落在她裸露出來的頸部肌膚上,媚態橫生:“既然公子也這麼覺得,那公子是不是得誇獎一下小小呢?”夏安淺“唔”了一聲,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從懷裡掏出了不久前她在市集裡買來的金環,“故事講得不錯,賞你的。”蘇小小接過金環,隨即將頭上的青絲散了下來,用金環將頭髮固定了,隨即儀態萬千地走至離夏安淺幾步遠的地方,回頭問道:“公子,您說我美嗎?”夏安淺看著她的模樣,微微一笑,十分真心地誇獎道:“美,很美。”人美,心也通透。就是沒個懂花惜花的人捧著她,將她放在心尖上,這點有些可惜。黑無常找到夏安淺的時候,已經入黑了。入黑了的江邊,畫舫上燈光通明,一陣陣琴聲悅耳,足以繞樑三日。她大概是察覺到了黑無常的到來,擺了擺手,讓蘇小小退了下去。她大概是喝了些酒,酒意上來了就整個人顯得懶洋洋的,聲音也是透著慵懶,“大人既然都來了,不來喝一杯?”黑無常低聲笑了起來,在她跟前現身。一身黑袍,腰佩鋼刀。還是當初她在白水河畔時,初遇他的模樣。夏安淺睨了他一眼,身旁的一壺酒就已經朝黑無常飛去,“這地兒離西海太遠,我想著要是大人再不來,我就不回去了呢。”黑無常抬手,接住了那壺飛過來的酒,“你若是不回去了,那安風豈不是得將西海攪得天翻地覆?”夏安淺哼笑了一聲,忽然問:“大人,你怕我嗎?”黑無常好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看向她,“我怕你?”“嗯。”夏安淺點頭,然後整個人趴在了榻上,她看著前方的男人,“你是冥府的鬼使大人,威風凜凜,而我當初不過是白水河畔的地縛靈,即使看在你喜歡安風、愛屋及烏的份上,你與我這麼廝混在一起,不怕且也會有損你的清譽呢。”黑無常掂了掂手中的酒壺,拍開了封泥,“嗯,你繼續說。”夏安淺下巴抵在手背上,“我經常聽說人妖殊途,你們冥府仙界難道就沒有什麼仙鬼殊途、仙妖殊途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