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認為那太過分嗎?你上次和菖蒲說了什麼?”
“什麼?”
“讓我多到德姬這裡來,你不是指使菖蒲這樣說嗎?難道都忘了?”
“是……不,絕無此事。”
“那麼是菖蒲在撒謊了……我馬上叫她來與你對證。”
信康說完,大叫道:“菖蒲,菖蒲……”
看到信康怒衝衝地出去,德姬氣得發抖。“小侍從……你究竟想幹什麼?惹得他那麼生氣。”
但小侍從卻很冷靜:“少主好像是誤會了。奴婢會好好向他道歉的,小姐不要擔心。”
正說著,信康又怒衝衝回來了。“過來,菖蒲……”
菖蒲被信康拖了進來,差點摔倒在地。“你不是告訴我說,小侍從讓你勸我常到阿德這裡來嗎?小侍從說她從沒那樣指使過你。事實到底怎樣?不許撒謊。快說!”
“我來說。”小侍從挺身而出,“奴婢不過將心裡話告訴了菖蒲,或許言語中些許透露出那種意思。請少主原諒!”
“什麼?這還不是在指使菖蒲?”
“不,我並沒指使,不過是懇求——”
“住口!”信康說著,舉手搧了過去。小侍從叫了一聲,搖晃著向後倒去,伸手按住了頭。信康的刀無意中碰到了小侍從,小侍從的手指間汩汩地流出血來。
“啊!這……”
德姬和菖蒲大驚失色,不知如何是好。信康茫然地站了起來。他並沒有殺小侍從的意思。豈止不想殺人,他是想來見見欠違的德姬,沒想到事與願違。
“沒關係。不礙事。”小侍從一邊掏出紙擦傷口,一邊平靜地朝信康垂下頭,“請原諒,奴婢壞了少主的心情。”
信康站在那裡,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小侍從頭上的一縷黑髮被削掉,飄然落在地板上,手指間的鮮血仍然汩汩而出。
“真……真是無禮!”信康狼狽地用腳踢打著小侍從的肩膀,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這麼殘忍,“今天姑且饒了你,今後再發生這種事,決不輕饒,看我不把你撕成八瓣!”
“請原諒!”
信康怒衝衝出了房間,小侍從又低下了頭。
“請原諒……”
信康的身影消失後,德姬哇的一聲抱住小侍從,痛哭起來。菖蒲慌慌張張去取盆。
“請不要聲張。”小侍從道,“少主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他不過是一時衝動。小姐如果大驚小怪,他會更生氣。”
“他也太過沖動了!”
“不,是我太過分了。他都沒錯。是我……”小侍從說著,將手從頭上拿開,那隻手已經染滿鮮血。
“啊……這……”菖蒲首先喊叫起來,手中的盆差點掉下來。她趕緊取來紙,按住小侍從的傷口。白紙轉眼間就被鮮血染紅,菖蒲的手指間也不斷流血。鮮血從小侍從的額頭流向臉頰,不一會兒,她已面目全非了。
“傷得太重了……太重了。”說這話的不是德姬,而是菖蒲。德姬驚恐地睜著雙眼,本能地移開了視線。
“請不要聲張。那對您肚子裡的孩子無益。如果被少主聽見,反而不好。
菖蒲不斷地換紙,擦自己的手,擦傷口,擦小侍從的臉。漸漸地,小侍從的臉越來越蒼白。如果她死了……菖蒲內心開始惶恐不安。她心知小侍從不是一般的侍女。倘若此事傳到織田家,織田信長必生雷霆之怒,那將如何是好?她預感到身負秘密使命的養父和自己將面臨滅頂之災,內心顫抖不已。她擔心的並不僅僅是這些,當明白自己被信康所愛,勝賴和養父昔日的囑咐就變得更是可怕。菖蒲最怕的,是信康某天突然知道她乃是武田家的臥底。
剛開始,她什麼也不想,但現在,她開始為信康牽掛。但在無力擺脫養父控制之前,她沒有勇氣向信康坦白。“小侍從,請原諒。菖蒲不小心,讓你被少主誤解。我不該把你說的話告訴少主,我錯了。”
“不,不要再說了。啊……我頭暈。你把我送回房……讓我歇息。”
然後,小侍從又叫住正要慌慌張張站起來的德姬,道:“不要叫人。小姐就說是我頭暈在走廊摔倒,受了傷……”
菖蒲抱著小侍從,失聲痛哭。
小侍從堅決不讓德姬陪自己。她在菖蒲的幫助下,回到自己的房間,讓人鋪上被褥,躺下了。
“血已經止了,請你回去吧。”她對菖蒲道。菖蒲站在枕邊一動不動。她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憂心。事情決不會就此結束。這令菖蒲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