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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部分

忠次道:“我還未有此確信,故而問你。”

作左沒有正面回答,他自燭臺移開視線,道:“若送來的大政所是假的,怎生是好?”

“若是假的,首先,便要阻止主公進京!”忠次道。

“然後呢?”

“可能會發生戰事!開戰也不怕,我們手中握有一個人質。”正說著,方才送使者歇息的年輕武士回來收拾殘席,作左衛門繃著臉立起身。

三河人仍不欲家康進京。而秀吉對此事卻現出極大的耐性,甚至到了討好家康的地步。關白勉強妹妹夫妻離散,又把她嫁過來,連母親也要送來為質,真是聞所未聞,異乎尋常。

秀吉必然是要用妹妹之命來換取家康之命,這是他早就打好的算盤。因此,家康一旦進京,定會在某個地方被害,而且那個送來的老太婆,也必非秀吉母親。大家的結論只有一個:如忠次所說,既已娶得朝日姬為質,勢不兩立的雙方便當決一雌雄。

但作左衛門和酒井的想法不同。他認為,像秀吉這般人物,不會送個假的母親來,主公也不會就此拒絕進京。

不進京,事情便不會了結。

作左想,他與忠次意見相左,卻絕不可讓家中眾人知道。一旦眾人知此,他不僅會被解除城代之職,而且會被隔於涉及此事的一切行動之外。因為忠次的意向正是重臣們的想法。

“大家都知道,雙方矛盾愈大,就愈要阻止主公進京。可以託辭生病、有事耽誤,或者是領內有人作亂。這和是否一戰並非一回事。關白一開始就太過親切,清楚了這些,就不能讓主公上他的圈套,惹上殺身之禍。”從走廊出門廳時,忠次還在重複著這番話。作左衛門默默送他進了本城的臥房。

外面一片漆黑,天空星光閃爍,樹葉上落滿露水。

“糟!”作左衛門在回三道城的途中突然暗道。

目前一觀,家中缺乏應對之才。石川數正投靠了秀吉,本多正信又不那麼精明,阿部正勝和牧野康成二人尚年輕,在京城收集資訊的,為小慄大六和茶屋四郎次郎二人,他們又似無改變眾人之論的威望。因此,除了等主公自己決定,實無他法可想。若主公真的不顧及眾人意見而進京,眾人能接受嗎?

或許不會公開反對。但隨行者若在京都或大坂看到秀吉某些令人無法容忍之處,隨時會爆發。但若遇同樣的事,秀吉焉敢在三河發作?

若秀吉對家康無禮,三河也會對朝日姬和秀吉之母予以報復。若是如此,家康進京實毫無益處。可是多數人仍堅信,如此做對德川氏有益無害。設若如忠次所料,秀吉送來的並非生母,卻也有方法識別。小慄大六、茶屋四郎次郎有很多為官的茶道知己。他們經常往來於大坂城內庭,當然見過大政所。令人放心不下的是,秀吉會如何對待進京的家康,事前必須有些算計。

德川家臣們本就帶著敵意而去,如並不上當,秀吉的陰謀就落空了。秀吉敢有前所未聞的舉動——把母親送來為質,又逼家康進京,目的不過是向天下示威。但,另有一事也讓人甚放心不下:見面時,秀吉會否把家康當成家臣,令他出兵九州?由此看來,有再多人質也難保平安無事。

這一夜,本多作左衛門幾乎沒有閤眼。他必須做到萬無一失,以便應付明日家康接見使者的種種變化,可是好法子並非輕易能想得出來。

天亮時,本多作左衛門愈加憎恨起秀吉來。經過一夜合計,作左以為,這不是秀吉的陰謀。若真是陰謀,石川數正怎麼也當遞些訊息。但若不是陰謀,為何秀吉竟能有如此驚人之舉?秀吉已非尋常之人,其膽識自當超乎常人,做出常人想都不敢想之事。實有必要想想主公平安進京之後的事了。

豐臣秀吉能讓三河武士盡釋前嫌,心安理得地回來嗎?其以關白之身份,為了天下,竟連母親都送來為質,而我德川氏不僅懷疑人質之真偽,還遲遲不願進京。由此,世人自會漸漸對秀吉漸生好感,久而久之,家康的光彩自會日漸黯淡,甚至成為導致德川氏分裂的根源。

石川數正抑或正是因此才出奔!出使之初,石川乃是以欺騙秀吉的目的接近他,可是不知不覺間,他竟成了秀吉的俘虜。人心與人事,豈是均如磐石?

作左衛門心事重重地迎來了翌日早晨。不知何故,他竟懼怕面見主公。

若是不放在心上,則可瞭然無事,可他不能不把主公和秀吉加以比較。若是意識到主公甚或遠不及秀吉,他的信念會發生怎樣的改變?設若對主公的信念動搖,他還能一如既往地效忠德川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