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你是天下第一等的女人?”
“不,二位夫人都無子嗣,所以更擔心家族的未來,才會想方設法插手政務。”
“你以為自己默默不語,就沒有插手政務?”
“大人好像誤解我的意思了……我膝下兒女成群,他們都很招人疼。不錯,太閣大人寄予幼主厚望,可是,我是女人,對孩子的喜愛遠勝過太閣。”
“你說什麼?”
“我必須深明大義,不能發牢騷。”
“愈會說話了。從今往後,若是牢騷話,就要閉嘴。”
“是,今後我會注意分寸。只是,大人也要注意。”
“你存心找茬?”
“不。既然連我都要少向孩子們發牢騷,大人更要少為幼主犯愁。不讓母親抱怨幾句,實在殘酷。但只是因為一個母親發了幾句牢騷,就說到天下女人多嘴,真是可笑之極……
“你果然口舌伶俐。”利家似非妻子的對手,在夫人連珠炮般的緊逼下,他已弄不懂她究竟在說些什麼,“你的意思是我只牽掛幼主,連自己的孩子都給忘了?”
“是,正是。”夫人痛快地點了點頭,“至於石田治部、細川等人的孩子們怎樣,我不知,但像前田大納言這般人,難道一點也不能忍耐?”
她又把話題岔開。“您生氣了?那我向大人致歉。大人身為五大老之一,人生的反覆無常,恐怕已司空見慣。還請大人莫再勉強自己,順天意行事即可。”
“我不明你想說些什麼,怎麼忽然間又憤填膺,喋喋不休?”
“大人啊,一旦您安排失誤,讓利長和利政等人身有不測,而您又已老邁,不久之後也會去極樂,到時幼主怎麼辦?誰來照顧他?”夫人笑道,“身為母親,我禁不住要說,若前田一門在豐臣氏出事之前就敗亡了,那還有何意義?一切都將化為烏有。所以,我請大人一定不要勉強,以免讓孩子們無辜受難……”
“嘿,你還是在對我說教。”
“原諒我多嘴……”
“阿松,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做法有不妥之處,擔心前田一門有敗亡的危險?”
“實在不敢說。
“你只管說,你的看法往往有理。”利家認真起來,“你剛才說,讓我不要太勉強,是何意思?你說的‘勉強’到底指什麼?你是說我的安排太勉強,孩子們未來恐有大難?”
“不,那是在警告大人。可是大人,您當前最應思量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你認為呢?”
畢竟是多年的夫妻,在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之後,彼此都已知根知底。利一本正經問起來,夫人眉頭也就舒展開了,“大人,最重要的事,還是天下太平。不管怎說,統一天下,建立太平盛世,是右府和太閣終生的宏願,也是他們苦心經營的大業。”夫人聲音聽起來雖平和,眼神卻十分銳利。
“有理。”利家仔細思量著妻子的話,“若天下太平,前田一門也就安泰了,幼主自然無事。”
“正是。聽上去似乎很明白,可大人模糊不清的,不正是這些嗎?大人隨意指責他人,心胸狹隘,動輒發怒,一旦點起火來,被燒掉的可不止敵人啊……一旦前田受損,豐臣氏絕不會安泰。因此,還請大人少安毋躁。若治部與德川之間有什麼齟齬,您再出面協調不遲。前田只要穩住自身就足夠了,千萬不可勉力為之。無論是哪個孩子身有不測,都會嚴重削弱我家的實力,導致天下大亂,違背右府和太閣的遺志。”夫人終把一腔心聲都傾訴給了丈夫。利家閉著眼傾聽著,他在仔細回味妻子的每字每句。
“哦,光顧說話,連茶都忘了上來……”說著,夫人就要起身離去。
“等等。”利家叫住夫人,“阿松,就把你剛才的話,作為前田一門的家訓吧。”
“大人說什麼?”
“無論何時,前田一家都要致力於天下太平。為了儲存實力,切勿輕舉妄動。”
“真是這樣,就再好不過了。這種觀念若能深入子子孫孫心裡,前田一門定會一直昌盛。”
“說得好。這才是天下第一的武士心得。好,去端茶來吧。”
“這就去。”夫人興沖沖起身出去,恰好在此時,利長走了進來:“父親大人,您身體可好?”
“唔。雖不很好,但也不壞。”
“方才淺野幸長回來,孩兒在城裡見到他了。
“哦,左京大夫還好吧?”
利長道:“聽說博多那邊起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