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之助,牽馬來。”家康喊道,然後和本多平八郎忠勝並騎出了城門。
胸中的熊熊怒火,不知為何已經煙消雲散,只有一顆平實之心留在家康胸中,讓他坦然受用。母親的一席話,使得他能站得更高,更加冷靜地審視眼前的一切。人們終其一生,也不知自己受佛的巨大力量左右,仍在你死我活地激烈爭鬥。
“鍋之助,不可性急。濃霧中易迷失方向。”
“主公,敵人已逼近城門了。”晨霧中傳來暴民的吶喊聲,箭倉頓時萬箭齊發。先鋒鳥居彥右衛門元忠正在等待著家康。二十來個足輕武士靜靜地站在城門兩旁,隨時待命開城門。
“開門!”神原小平太吆喝道。
長槍和武刀紛紛指向天空,足有五百貫重的大鐵門開啟了。家康大喊一聲:“跟我來!”元忠、平八郎、小平太緊隨其後,披著濃濃的晨霧,縱馬出城。
暴民們猛撲過來。
“殺佛敵!”
“退者入無間地獄。”
“進者往淨土成佛。”
但吶喊轉瞬就被激烈的打鬥聲淹沒。暴民雖然口中瘋狂地嚷叫,但只要岡崎人出城,他們就會像退潮般紛紛散去。無疑,他們不願意和家康的隊伍交手。從昨夜至今,這次襲擊算是第三次了;針崎的勝鬟寺的人馬好像逃過了本多豐後守的堵截。隊伍中現出渡邊半藏的身影。
“半藏!家康在此。放馬過來啊!”家康狂吼道。
半藏揮舞著一把近四尺的大武刀。“進者往生淨土,退者墮入地獄……”他吆喝著,悄悄消失在晨霧中。
“哪裡去!”家康挺槍欲追,一個人突然從柳樹背後閃出,出現在家康面前。“佛敵,來啊!”乃是一個手持長槍之人。
“你不是蜂屋半之丞嗎?”家康怒道。
“少廢話!你是小平太還是平八?”半之丞揮舞著長槍,刺了過來。
蜂屋半之丞身長八尺。他手持青栲長槍,罕逢對手,從不空手而歸,和長坂血槍九郎的硃紅長槍一起,號稱為松平氏的“神槍雙璧”。
家康伏在馬鞍上,用手中的長槍去抵擋蜂屋。
“身手不錯。是平八吧?”半之丞握住反彈回去的長槍,笑道,“明知是我,還敢前來,有膽量!你想逃還是與我交手?再交手便下地獄。”
家康頓時熱血沸騰。對方明知他是家康,卻故意認作本多平八郎,並百般嘲弄。憤怒的他幾乎喪失了理智:“半之丞!”
“平八?”
“你竟敢嘲弄我,我決不輕饒!”家康一邊吼叫一邊跳下馬背。如乳汁一般的晨霧中,半之丞挺著長槍,呵呵地笑著。總是洋溢著勇猛和忠厚的笑容,如今在家康的眼中,竟是如此可恨。家康陷入了狂怒之中,無法自控。他挺槍向半之丞刺了過去。
“啊!”半之丞驚慌失措地向後退去,“你不是平八?”
“還敢胡說?你本乃我家臣,如能及時醒悟,我倒會寬恕你,但恐為時已晚。”
“少廢話。你是誰?報上名來。”
“啊!”家康怒吼一聲,騰空而起。他待對方的長槍突刺,招式用老,槍尖挺向空中之時,才徑直向半之丞胸口刺去。
“不好!”半之丞連連後退,“原來是主公。我且告退。”
“我讓你站住!”
“我今日心神不定,改日再戰。”半之丞連退幾步,收回長槍,迅速撥轉馬頭,一溜煙跑掉了。家康瘋狂在後追趕,他一邊追趕一邊舉起長槍,想擲向對方。但就在這一瞬間,於大的面孔忽然浮現在眼前。殺死半之丞,不但違背佛心,且正中敵人下懷。家康垂下手。“半之丞,你難道想讓敵人看到你逃跑嗎?你還是松平氏的人嗎?”
“什……什……什麼?”聽到此話,半之丞猛地勒住馬。他緊閉雙唇,挺槍奔回來。“我、我不逃了。”
家康不禁大吃一驚。半之丞難道是假裝逃跑,殺個回馬槍?他立刻準備迎戰。此時的半之丞成了個頂天立地的壯漢,身上的騰騰殺氣頓令家康呼吸困難。
“主公!”半之丞喃喃道,“人是敵不過佛的。”
“受死吧!”家康抓起長槍。他必須主動出擊,滅了這所謂神槍的威風。
他猛地氣運丹田。從跳下馬背到追趕到這裡,他始終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之中,現在終於緩過來。透過武刀碰撞之聲和飛箭聲,他約略看清了全軍的情勢。暴動的隊伍好像已撤退,己方已佔了優勢。家康感到輕鬆起來。
與其說是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