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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那男人說,如果這樣,那就燒高香了,我感激你,我代表我的祖宗八代,代表我的千秋萬代感謝你。我天天把你當活菩薩供著,給你燒香跪拜,兄弟。

七喜關上了門。

他把玻璃的碎片一點一點地撿起來,輕輕地放在簍子裡,一點聲響都沒有。做完這一切,他又拿起了那張裂開了的照片,輕輕地說,林丹,親愛的,你如果真的離不開王子洋,你真的愛他,請不要照顧我的情緒,不必要對我委曲求全,我會讓他和你一起去的,噯,親愛的林丹。

七喜的眼中流動著水的波光。

是什麼東西把七喜給驚醒了。他睜開眼茫然四顧。但細小的老鼠眼中透出一種迷惘。他知道這是陽光明媚的正午,他家裡是一片黑暗。他覺得今天要去做些什麼事情。

他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然後起了床。七喜覺得有些渴,如果女人在家的時候,女人會給他送來一杯水或者一杯咖啡。女人知道他在起床時會渴,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可現在,對他十分了解的那個女人也不在了。他今天要去做的事情就是要為女人畫一張像,他要拿著那張被他撕碎的照片讓人為女人畫一張像。

陽光刺得他的雙眼疼痛,他已經習慣了黑夜。此時的七喜的確像只過街的老鼠。但沒有人在意他,在街上的人流中,他是一個極普通的人,有誰會在意他呢?也許,在人流中,你一個不在意的人會突然消失掉,這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有誰會在意一個人的突然消亡呢?比如他是怎麼死的,死後又怎麼樣?七喜身上散發出的香味也沒有讓人從人流中把他區別出來,只有當他走進一家畫像店時,他身上的香味才引起了正在畫像的老畫師的注意,老畫師戴著一副老花眼鏡,他抬起頭,從鼻樑上面取下了老花眼鏡。他看到七喜的小眼睛正在門口和自己對視,他呼吸了兩下,眉頭皺了皺。老畫師說,先生,你要畫像麼?

七喜好像沒有聽見老畫師的話,他走進了店門,這店不大,兩面的牆上都掛滿了畫像,大都是黑白的畫像,也有些上彩的,上彩的那些畫像看上去十分虛假,臉蛋和嘴唇的顏色搭配得古怪而死氣沉沉。

老畫師低聲說,這是個怪人,他把眼鏡又戴上,然後繼續畫他的畫。

七喜邊看著畫邊走近了老畫師。

七喜突然用他的娘娘腔問老畫師,你牆上掛這些像都是死去的人麼?

老畫師抬起頭,凝視著他。七喜身上散發出的香味讓老畫師的呼吸有些緊張,老畫師說,你說呢?

七喜笑了一下,他的笑讓老畫師的心顫抖了一下,老畫師根本就沒有辦法把他臉上古怪的笑容描繪出來。七喜說,我說他們都是死人了,我可以從畫像中聞出他們死亡的味道,陰冷灰暗還夾雜著一股喪氣。

老畫師的嘴巴張了張,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他認為七喜是個與眾不同的人,這種與眾不同讓他恐懼。老畫師一生閱人無數,為多少故去的人畫過像,就是沒見過七喜這樣古怪的人。

七喜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照片,放在了老畫師的面前。他說,請你給這個人畫一張像,要黑白的,因為這人也是個死人了。

老畫師接過了照片,他的手有些顫抖。

七喜說完,就飄然而去了,留下了讓老畫師久久回味的那種氣味。

蘭芳休息了

也許死亡是快樂的

87

安蓉泡進了浴桶裡。她身體上的所有毛孔全部張開了。

中藥浸泡的水是暗褐色的。

水漸漸地涼了。

衛生間裡的水蒸汽也消失了,白瓷磚貼成的牆壁上往下面流著水,安蓉的臉色紅潤,她緊閉著雙眼,身體一動不動。

她聽到有人在風中歌唱。

那是一支鄉村的民謠,唱歌的人底氣很足,歌聲又有些淒涼。

從歌聲中可以感受到曠野的氣息,水曲柳鄉村曠野的氣息。

歌聲在風中傳送著。

我吃了一隻雞

拉出了一根雞毛

雞毛被水沖走

從此一隻雞消失

歌聲在風中消失了。安蓉睜開了眼,她發現牆上白色的瓷磚上,每一顆水珠都有一隻眼睛在注視著自己,一些眼睛詭秘而陰險。安蓉還聽到了嚶嚶的哭聲,這哭聲從何而來,為什麼滲透著自己的生命。安蓉彷彿聽到了女人哭聲以外的笑聲,那是些什麼樣的笑聲?嘲諷、侮辱、傷害、欺凌…… 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善良,真誠和愛。安蓉在哭聲和笑聲中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