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他怎麼回來了?
夜懷央沒工夫感嘆自己的遲鈍,果斷停下拉著他看這看那的動作,道:“你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嗯。”楚驚瀾把她的一縷碎髮掖至耳後,淡淡開口,“我想去城外祭拜下嶽卿,你隨我一道去可好?”
“好。”夜懷央沒有絲毫遲疑。
北方的冬天本是少雨,近日卻連綿不止,打散了浮萍,濺碎了枯葉,騰起漫山遍野的潮溼水氣,越發讓坐落於其中的英烈祠顯得悲壯而淒涼。
山路有些泥濘,一行人費了番功夫才踏上寬敞平坦的青石路,隨後禁軍把守在外,兩人穿著一襲素衣踏進了陵園,正前方豎著一座鴉青色的石碑,上面用硃砂刻著兩行篆體大字——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視線越過石碑,最終落在層層拔高的後山坡,衰草連綿的土地上一片靜謐,立滿了方形的墓碑,一座一座像秦皇的兵俑,寂寥而肅穆,不知長眠了多少年。
這座陵園埋葬著無數為國捐軀的烈士,也是嶽廷最後的歸宿,行至墓碑前,夜懷央忽然想起他身首異處被掛在城牆示眾的場景,不由得悲從中來。
當初楚驚瀾看到的時候,心裡應該是極為難過的吧?
父皇、容王叔和嶽大人對他而言都是感情深厚的長輩,到最後只剩嶽大人一個,誰知連他也沒有留住,當真令人唏噓。
夜懷央微微側首,卻見楚驚瀾上過香之後便不再動,薄唇緊抿如刃,泛著冷銳鋒芒,整個人猶如一道雕像佇立在這悽迷雨霧之中,連半邊身子被打溼了都渾然不覺。她把玉蘭花傘傾斜過去,薄翳爬上他肩頭,頓時令他回過神來。
“沒事。”楚驚瀾低聲吐出兩個字,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自己,爾後執過傘柄,重新將她遮了個嚴實。
夜懷央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麼,卻有著一顆柔軟的心,當下便細聲問道:“不知嶽大人可有親眷?若能把她們安置好,嶽大人泉下有知也該放心了。”
楚驚瀾緩緩搖頭。
旁人只知他這個權臣有多風光,卻不知他夫人早年過世,他一直形單影隻,膝下也無任何子嗣,活著的時候尚且過得去,死了就顯得冷清寥落了,若沒有他們,恐怕連個來拜祭的人都沒有。
夜懷央一時也沒了話說,眸光不經意一轉,瞥見楚驚瀾雙拳攥得死緊,下意識地把手伸過去攏住,然後輕之又輕地掰開,這一剎那,腦海中驚電般想起了什麼,她立刻就明白了。
他還在責怪自己既沒能阻止嶽廷的死亡,也沒有處死孟忱為他報仇。
思及此,她婉婉勸道:“驚瀾,放下這些吧,嶽大人不會怪你的。”
“是麼?”
平日裡做任何事都沉穩篤定的他居然露出了不確定的神情,可見嶽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夜懷央鼻尖微酸,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的答案。
“當然是。”
她之所以如此肯定還有另外一個理由——比起一刀了結孟忱,讓她飽受折磨才算是為嶽廷出了氣。
☆、第114章 喜事
年剛過完,夜家就有一樁大喜事到來——裴元舒和夜懷靈要成親了。
日子是楚驚瀾和夜懷央一起定的,非常貼心地為他們選擇了年後休朝的時候,有充足的時間供他們準備和佈置。夜懷央向來最是善解人意,知道裴元舒當了多年清官沒什麼家財,特地賜了一棟宅子給裴元舒,作為他們的新房,而且離夜家不遠,只隔了一條大街。
夜家這一代統共就兩個姑娘,夜懷央出嫁的時候沒法辦得太招搖,夜懷靈自然不能再落下遺憾,成親這天,雪白的山茶花鋪滿了整條街道,紅鸞車從漫天花瓣中徐徐駛過,馬踏煙塵,風滿京華,飄飄蕩蕩的紅綃似霧,遮住新娘嬌美的容顏,歡呼聲中更添一抹羞色。
穿著素衣常服的兩個人站在夜家閣樓上遠遠地眺望著,女子眼神泛光,皎若繁星,男子垂眸看著她,若有所思。
“等你身子方便了,為夫再補冊後大典給你。”
“……你以為我羨慕的是這個?”
夜懷央哭笑不得,把視線從敲鑼打鼓的大街移回了楚驚瀾身上,精準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歉疚。
“當初成親的時候……為夫有許多事情沒做到。”
剩下的話不說她也明白,那時候有太多的不如意,他並未全心全意地對待這場婚姻,現在他是手握乾坤的帝王,想彌補她受過的委屈,把世上最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來,更想昭告天下,此生她是唯一一個能和他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