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奉旨來到丞相府。
長公主對陸相之心,路人皆知,所以這位嬤嬤和太醫的來意便耐人尋味起來。
據說是長公主憐惜丞相夫人體弱多病,向皇上請旨專門選派的,一時間京城流言紛紛。
流言到不了侯門深深的丞相府後院,更到不了纏綿床榻的丞相夫人耳中。
嬤嬤領太醫入府當天,任盈月居住的院落便被嚴密看護起來,就是這座丞相府的主人也沒辦法踏足。
理由很簡單,要確保丞相夫人有個安心靜養的良好環境,以及不讓陸相因為接受夫人而可能被病氣沾身,有礙政事。
對於這一切,陸朝雲沒有說什麼,任盈月更不會說什麼。
日子彷彿回到在任府時,安靜的在房中調養身子。
紅袖端著湯藥入內,看到小姐靠坐在軟榻上,從敞開的窗戶看著院中的景色發呆,不禁欣然道。“小姐今天的氣色好多了。”
任盈月轉過頭對她笑了笑。
紅袖將藥倒至碗中,在小几上晾涼,然後拿起繡繃坐到榻邊的小凳上,很是隨意地開口,“等小姐身子康復了,回府去,老爺夫人一定會很高興的。”
“嗯,再過幾日,我們回府去看看吧。”由於身體不好,她連歸寧之日都沒能回去,任家兩老合該是多有惦念的。
“回府?”紅袖微訝,“過幾日?”
“有問題嗎?”
她皺著眉朝外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那位宮裡來的嬤嬤還在呢,一定會以小姐目前的身子太過虛弱不宜走動為由,不讓小姐出門的。”
任盈月笑了一聲,“只要不與相爺扯上關係,便沒有事。”
紅袖眉頭皺得更緊,不解地看著她,“小姐,你明知道那位嬤嬤是長公主派來擋在您跟姑爺中間的,為什麼都不生氣?”當日還故意派一名太醫隨行也不知道安的是什麼心?
生氣?任盈月淺淺地笑了,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神情帶了些嚮往。天高任鳥飛,海洋憑魚躍,那樣的生活才是快意瀟灑的。
如果那位長公主最後得償所願與陸朝雲雙宿雙飛,她必能如願得以離去。到時回到任家兩老身邊承歡膝下,迴歸田園為他們養老送終。
那麼,她為什麼要生氣呢?
想到這裡,她嘴角的笑意加深,輕聲道:“每個人追求的目標不一樣,自然心態便會不同。”
“奴婢不懂。”紅袖一臉困惑。
任盈月搖了搖頭,向後更舒服地靠在軟墊上,胳膊半撐在榻上託在耳側,恍若自語般地說:“今天的天氣真好啊!”
紅袖建議,“小姐如果想出去,還是等到太陽快下山時,現在外頭暑氣重,對身體不好。”
半眯著眼伏在胳膊上。她的身體如今已經沒有大礙,只要將受損的心肺和內息調理好,恢復如初不是問題。
見時間差不多了,紅袖端過碗,“小姐吃藥吧。”
“哦。”任盈月接過手,將溫熱的藥一口氣喝完,拿帕子拭淨嘴角,重新在塌上躺下。
“小姐若是困了便睡會,奴婢在旁守著。”
“你也到外間去躺一會吧,有事我會叫你。”
紅袖想了想,點頭,“好吧。”
屋裡很快就安靜下來,只有兩人淺淡的呼吸聲。
任盈月抓過自己一繒長髮在手中把玩著,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株粗壯的柏樹上。
長公主會生事,這並不意外。
意外的倒是——陸朝雲似乎有些太安靜了,這不像是他的性子。
微微撇了撇嘴,任盈月的目光遲疑了下。這位相爺的為人,她或許真的不太瞭解。
突然的,她有些想笑。這樣一個似乎有些高深莫測的男人如今是她的丈夫啊。
丈夫……嘴角的笑一點點淡下來,目光越過樹梢看向天際。沒想到最後她竟然是像尋常閨閣千金一樣,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
本來,她該尋志趣相投的俠士豪客成就一段江湖佳話的……嘴角的笑變成了眼底的恨。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然而她人生中最明媚的十年卻賣給了地獄,一股悲涼漫過心田,任盈月閉上眼仰頭,不想讓淚流出。
過去了,都過去了,在那個沁骨寒涼的冬夜,她終於恢復了自由身。
她抬手覆在眼上,用掌心的溫熱壓下眼底的淚意。
就在她心潮翻湧時,院外有了些動靜,她當即收斂了心神。
但來人並沒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