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都相信,只有國軍才能所向披靡,只是南蠻子長得忒黑忒怪,說話也難聽。荊容翔和李陽卜忙得歡,挨家挨戶地發放蔣委員長畫像,要求各家將領袖像懸掛於莊重之處。老百姓嘀咕:“委員長敢情皇上了吧?”眾人的思考,得到了荊容翔等人肯定:“對頭。”
第四十七章(2)
趙成和無奈地發現,回長春的企圖極不現實,他的畢業證太可望而不可及了。來來往往的火車全是軍列,票車拉的是兵,貨車運載的是坦克大炮。1946年5月下旬,中央軍青二師四團進駐老虎窩,分別佈防火車站、西大廟和學校,各家各戶也住滿了士兵,團部設在趙家大院。趙家大院雖破舊不堪,但畢竟還是老虎窩最大最好的宅子。八路剛騰出來的房間留給了中央軍,四團官長當仁不讓地登堂入室。國軍覺得不甚安全,命令趙家大院將前後兩趟房子全倒出來,趙麻皮想不開,嘀咕說人家八路那也沒……不想被國軍副官聽見了,掄起皮鞋
踢了趙麻皮一個跟頭,罵:“你他媽的想通匪啊?!”
為了吉普車出入方便,門斗旁的磚牆扒掉了,站在前院就將街上盡收眼底。大門口設定了崗哨,警衛人員住守兩側廂房,沿著屋簷架起了電話線,還有手搖收發報機。長官住在前院正房,屋裡頭掛著地圖,官兒們吆五喝六的,派頭挺大,脾氣更大。勤務兵跑前跑後,做飯燒水打皮鞋,緊張兮兮。趙家大院男女老幼住的是倉房,而且禁止從正門出入。他們住在後院,都走旁門,走夥計趕大車的通道。趙金氏十分憤慨,嘮叨說這是哪門子道理?人家八路也沒叫咱住倉房啊,也沒耽誤咱走前門啊。趙麻皮的見解是:人家國軍是團長哩,前個兒走的姓施的只是個才提拔的連長,由此可見,國軍比八路大得多。比較的意味無處不在,老虎窩人嘴上不說,心理上感情上開始向八路傾斜了。
中央軍的宣傳攻勢確實了得,要多斯文有多斯文,要多惡毒就有多惡毒。土圍牆上架起了大喇叭,翻來覆去地宣講三民主義救中國的主張,宣傳一箇中國、一個政黨、一個領袖,號召各界青年踴躍參加國軍,一寸山河一滴血,十萬青年十萬軍。高音喇叭裡是喋喋不休的尖嗓女聲,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遠在十里八村都聽得見,活像黑鴉鴉的蚊子在哼哼唧唧。中央軍的廣播有素有葷,初夏的風將歇斯底里的罵街聲吹得忽高忽低:“共匪走哪兒吃哪兒,不是割電線杆子就是扒鐵道,一群二大布衫子……八路的槍啊炮啊,都是拿大閨女換來的……共產共妻,一群無理想無廉恥無仁義的叛逆……我們要精誠團結,殺朱拔毛……只有打跑了八路,民眾才有好日子過……”
中央軍大張旗鼓地擴軍,甘暄糾集偽滿警士和國兵二十餘人加入了國軍。旋一入伍,甘暄就被任命為上尉連長。國軍不吝嗇官銜,封官加賞從來都是籠絡人的好辦法。甘連長一身咔嘰制服,看上去有些猴裡猴氣。趙麻皮指著妹夫的背影罵:“有你栽的時候。沒準腦袋搬家了,還不知道朝誰要去的呢。”趙麻皮不懂得,罵人是罵不死的,有權有勢的人,是不在乎誰罵的。荊容翔早把八路軍沈科長的警告置之腦後,整日跟著甘暄等人轉。國軍也算知人善任,委派他擔任老虎窩鎮“清剿隊”隊長。荊隊長上任之後,屁股上掛把匣子槍。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瞧著挺精神,自己也榮耀。鄉里鄉親的見了都躲,背後嘀咕說:“戲臺上扮皇帝——威風一時。”荊容翔和李陽卜帶人四處散發傳單,推廣國民政府關於“新生活”的訓令,號召民眾“整潔、節約、規矩”,最主要的差事是替國軍招兵買馬。這幾年,趙麻皮牢牢記得父親的遺訓,儘量不和官家接觸,在他眼裡,荊容翔好歹也是吃官飯的人,趙麻皮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這天荊隊長來喊他,劈頭蓋臉地說:“你們老趙家哥們那麼多,咋的也得出個當兵的吧?”
趙麻皮陪著小心:“俺四妹夫不是當了中央軍嗎?”
荊容翔冷冷道:“人家姓甘,不姓趙。”
趙麻皮道:“小六子沒影了。”
荊隊長翻臉了,說:“那是當八路了,別拿我當傻瓜!”
趙麻皮的麻子臉現出一派緋紅,說:“那咋整好?”
荊容翔晃晃手裡的表格,說:“叫老五當!”
趙麻皮垂下眼皮,兩隻腳來回搓動,說:“老五的歲數大了。”
荊容翔問:“多大?”
趙麻皮仍低著頭,啞啞地說:“屬狗的,二十五了。”
荊容翔不為所動:“不礙事。”
趙成和轉眼間就當上了國軍,因為大學學歷,得到了器重,被安排在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