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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地攤上

居然又在賣家鄉小孩子穿的虎頭鞋,麵包烤房裡出爐的點心聞著那麼香。西門町以

前想來很遠,今日想著它它就在眼前,少男少女擠著看電影,我沒有去擠,電影也

沒有散場,我只想看看裡面到底在演什麼,我就進去了,沒有人向我要票,我想告

訴一位靠著休息的收票小姐,我沒有買票你怎麼不向我討呢,她好似沒有看見我似

的━━多年來被糖尿病折磨的身體,一點也不累了,我行路如飛━━我是在飛啊━

━百貨公司我沒有去過幾家,臺北什麼時候多了那麼多迷城也似的大公司?比起上

海永安公司來,它又多了不知多少奇奇怪怪的貨品。這裡太好玩了,我動得了更是

新鮮,健康的人真是愉快,走啊走啊,我的腳總也不累━━我攔住一個路人,告訴

他我很歡喜,因為我自由,自由的感覺身輕如燕,我不停的向這個路人笑,他不理

我,從我身上走上來━━這一代的年輕人沒有禮貌,也不讓一讓,就對著我大步正

面走過來━━我來不及讓。他已經穿過我的身體走掉了,對,就是穿過我。再回頭

看他,只見到他咖啡色夾克的背影。

我嚇出一身汗來,怕他碰痛了,他顯然沒有知覺,好奇怪的年輕人呀!

我的心像一個小孩子那樣的釋放,沒有想念那些孫子,沒有怕兒女掛念我的出

走,我只是想盡情的在臺北看一看,玩一玩,逛一逛,多年的累,完全不在了。

這種感覺當然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我沒有絲毫懼怕,沒有怕,只是快樂

,輕鬆。自由啊,自由原來是這樣好。

自從我的兒女開始奉養我之後,我們搬過兩、三次家,年輕人不念舊,我卻突

然想念羅斯福路的日本房子,在那兒,我們一家度過了大陸來臺灣之後長長的時光

。以前我走不動,我總是累,那麼現在不累了,我要回去看一看。

從百貨公司到羅斯福路好快啊,心裡想它,它就到了,“心至身在”是怎麼回

事?這份新的經歷陌生得如同我眼前的大臺北,可是為什麼去想呢,我趕快去找自

己的故居,那個進門的玄關旁,總也開著一片片火也似的美人蕉━━日本房子沒有

了,我迷失在高樓大廈裡,這裡找不到我的老房子,花呢,花也不見了。那條長長

的路通向什麼地方?

新店。我怎麼在新店?

不好走遠了,我回去吧,我不去醫院,我回兒子女兒住的大廈,百樂冰淇淋招

牌的那條巷子裡就是我的家。

小孫子在吃飯,電視機開著也不看也不關,費電呢。我上去關,電視卻不肯滅

掉。

家裡沒有人叫我,我四處找找人,沒有什麼人在家,除了孫子之外。

後來我又想,回家是失策的,萬一孫子看見我逃出了醫院,大叫大嚷,捉住我

又去躺病床也不舒服,我快走吧,趁他低頭吃飯快快溜走。

漢清大哥、嗣慶、谷音全在臺北,他們是我的手足,這些年來行動不方便,總

也難得見面,見了面,大家怕我累。也不肯多說話,總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