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眼已然斷了氣的霓兒,曹野那姬面上閃過一抹異色。諸人正不無恍怔,卻聽小公主驚叫一聲,倒地昏了過去。
“蟲娘!”
“公主!”
曹野那姬及其身邊的兩名近侍,以及春兒不由慌了起來,頗顯舉手無措地一疊聲喚搖向小公主。曹野那姬更是攬抱過小公主,又嚶嚶低啜起來。
江采蘋上前一步,擢皓腕以纖指試了試小公主的鼻息,緊聲就喚向雲兒:“快些去傳太醫!”
雲兒應了聲,轉身疾奔出金花落。高力士看眼龍顏,欲言又止,小夏子及幾個小給使站在邊上,皆未動彈下身。
“陛下,小公主像是受驚昏厥了過去,還請曹美人先行將小公主抱回殿,待太醫趕過來也便把脈。”環目四下,江采蘋溫聲請示向李隆基。李隆基略帶不耐的抬了下手,曹野那姬及其近侍慌忙伏了伏身,急抱了小公主疾步向殿內去。
看眼四敞八開著的房門,江采蘋提步向橫屍在門外的霓兒,這自縊身亡的人死後懸屍在樑上,算是死的較體面。有人說,縊死者由於喉嚨被朝上扼住舌頭會伸出,面部也會因瘀血而發紫,眼球亦有突出顯像,殊不知,諸如此類的五官反應只不過是聳拉在那裡,與活著的時候並無多大的不同,即便眼球突出那也是好幾日之後才會顯出的跡象。至於舌頭因有牙齒緊閉阻著也不見得就會伸出。
細細地端量了幾眼霓兒,江采蘋不經意間卻發現霓兒唇角竟沾有一滴血跡,且看似被人擦拭過,但殘留在乾涸唇瓣上的血絲卻未消盡。江采蘋稍作沉吟。旋即朝李隆基禮道:“陛下,宮中生此命案,雖是個婢奴喪了命。但依曹美人所言,那碗米湯欲加害的卻是小公主。以嬪妾愚見,慎重起見,當急召大理寺仵作入宮為是。”
龍顏一沉,睇眄躺在地上的霓兒,龍目微皺:“聽愛妃言下之意,莫非這賤奴死得蹊蹺?”
“嬪妾不敢妄言。”江采蘋垂首禮了禮。依依垂眸道,“陛下既傳了食醫來驗食,雖說小公主得天護佑,但這婢子若是死的不明不白,宮中難免人心惶惶。嬪妾覺得。唯有召仵作入宮驗屍才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早些還曹美人一個公道。”
見龍顏略沉,高力士跟在旁,適時出聲道:“陛下,老奴也瞧著,江梅妃所言在理。若不還曹美人一個公道,只怕曹美人不肯罷休,此事一旦在宮裡鬧開,還不知要惹出多少亂子來。”
高力士這番話。可謂點到即止。不言而明,曹野那姬身後尚有南詔,一旦小公主遭人暗害的事傳到皮羅閣耳中,恐將生變。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尤其是這宮裡頭的事,箇中厲害毋庸贅言。再者說,這宮婢儘管卑賤,甚至死不足惜,終歸也是一條人命,何況先時在梅閣曹野那姬已然當眾挑明瞭說霓兒當初是由賢儀宮撥入金花落的婢奴,倘使不了了之,非但會在宮人堆兒裡攪起好一陣子的風言風語,那些貫愛嚼舌根的宮人不嘴碎的啐得滿城風雨才出了鬼,而曹野那姬這邊更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其實,但凡明眼人,這會兒皆看得明懂,今時金花落這樁事就跟當年梅閣那樁事如出一轍,都是在暗下毒手之後就迫不及待地殺人滅了口,唯一不同之處僅在於當年江采蘋痛失了腹中的皇嗣,而今個小公主僥倖保住了一命。是以,對於今刻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人與事,不禁讓江采蘋想起當年的悲慟,更掀動了埋壓在心底深處這輩子都癒合不了的傷痂,而枉其自詡聰明,不卜先知身邊事,當初卻連自個的骨肉都未能保住。凡事皆有其定數,當年若誕下一男半女,想來今下也更添種種顧慮煩擾。
這時,尚藥局的食醫奉旨趕了來:“啟稟陛下,臣等適才已查驗過公主的湯食,其中摻入了少量的鉤吻。”
一聽小公主的那碗米湯中是被人摻入的鉤吻,江采蘋心下又是一沉,這鉤吻可是斷腸草的一種,但在大唐的毒藥之中並不常見,正因此,想當年才用計將採盈從大理寺天牢救贖了出去。說及採盈的事,著實說來話長,但這鉤吻的毒卻不是無藥可救,只要就得及時只需煎服薺苠即可去毒。
“陛下,嬪妾有一言,且不知當講與否?”眸光一帶而過地上的霓兒,江采蘋對李隆基低垂臻首道,“陛下可還記得,當年大理寺天牢囚犯中毒一事?所中之毒,經太醫署查實正是中了鉤吻之毒,陛下何不傳召陳明玉陳太醫入宮,想陳太醫也為解毒高手了。”
李隆基半晌沉思,示下高力士即刻傳召陳明玉進宮來,自是不曾忘卻江采蘋滑胎那年,大理寺天牢確實發生過一回在押囚犯中毒的事件,所幸的是當時薛王叢正巧在回府途中得悉了此事